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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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大路上霎時煙塵蔽日,迷得人睜不開眼。
馬隊漸近了。開路和殿後的,是十幾匹高頭駿馬,每匹駿馬上都坐著全副鎧甲的武士,鎧甲在烈日的灼射下,閃著耀目的光,像極了白魚的鱗片。每名武士背後都別著一把長劍。劍鞘裏的寶劍,似乎正發著寒光,隨時可能奪人性命。
夾雜在這隊人馬中間的是一乘馬車。也可以說,這隊人馬正護送著這乘馬車前行。馬車由兩匹駿馬牽著,行進的速度極快。車夫揮鞭如雨。馬蹄踏處,煙塵滾滾。
厚厚的簾幕,將車廂遮得嚴嚴實實。沒有人知道裏麵坐著的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走得如此匆匆。
“母妃,你究竟想去哪裏?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樣不辭而別,父皇該多著急啊。”馬車一路顛簸,車廂裏,紫衣少年的眸子透著不解和不安。他將目光射向身邊的少婦。
“傑兒,不要再問了。母妃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現在不趕緊離開京城,恐怕以後就沒機會走了。”那少婦垂下頭來,一雙纖纖玉手在衣襟上揉捏著,一顆一顆淚珠,順著雙頰滾落了下來。
紫衣少年也就十四五歲年紀,卻是氣宇軒昂,相貌堂堂,英氣逼人。那少婦看上去三十來歲光景,顯然是這少年的母親。雖說穿了一身粗布衣裳,青春也已不再,可卻風韻猶存,年輕時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聽母親這麽說,紫衣少年也便不再相問,嘴裏隻是囁嚅著說道:“我們走了,舅舅怎麽辦呢?舅舅怎麽辦呢?”
“該來的總會來的。但願這件事能很快過去,但願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少婦仿佛在和紫衣少年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
日頭快要下山了。迎著霞光,縱目遠眺,天際像血一般腥紅。幾隻鳥兒,正向密林深處飛去。
少婦輕輕地掀開簾幕一角,向外瞥了一眼。這裏早已不是京師扶郎城地界,至於究竟走到了哪裏,少婦並不知道。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這一路上沒碰到麻煩,已屬萬幸。他們母子已經安全了,至少暫時安全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隻見帶隊的將領跳下駿馬,走到馬車前,恭恭敬敬地對著車廂內說道:“娘娘,這裏距離扶郎城已有一百五十多裏地了。末將這就要回去複命了。”
少婦掀開車廂的門簾。紫衣少年攙扶著少婦,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連續六個多時辰的顛簸,少婦雲鬢已亂,臉色也有些蒼白。
“顧將軍,辛苦你了。回去務必要多加小心,務必要提醒佟大人,這件事千萬不可走漏了風聲。”少婦對著那員姓顧的將領,一再叮囑。
“娘娘放心,末將一定竭力回護佟大人安全。護送娘娘的衛兵,都是跟隨佟大人多年的死士,絕對不會泄露半個字出去。末將就此告別,娘娘和三皇子多加珍重,後會有期!”顧將軍向那少婦和紫衣少年行了個禮,翻身上馬。大隊人馬向著來時的路,疾行而去。
黃土飛揚的大路上,隻剩下了少婦和紫衣少年兩個人,以及那乘沒有馬拉的孤零零的馬車。
“母妃,馬車沒有馬拉,我們該怎麽走啊?”眼見離開的馬隊帶走了那兩匹駿馬,車夫也跟隨而去,紫衣少年很是不解。
“傑兒,我們不能再坐馬車了,那樣太招搖了。從此以後,我們就隻能找個荒僻的鄉村,隱姓埋名,相依為命了。”說著,少婦走到馬車邊,掀開門簾,將座位上的褡褳拿起,挽在了臂上。
紫衣少年追了過來,急切地問道:“母妃,為什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京城?才能再見到父皇?”
少婦眼前一片迷茫,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這都是當年我造的孽,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若是天可憐見,讓我們娘倆能夠平安地了此餘生,我一定長齋念佛,以贖前愆。”
“母妃,你——”紫衣少年還想再追問什麽,那少婦打斷了他的話:“傑兒,你現在知道的越少越好,將來或許有一天,這所有的一切真相,你都會明白的。到時候,你就能體會母妃的一片苦心了。”
紫衣少年的表情越發迷惘,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就在前一天,自己還是眾人前呼後擁的三皇子;短短一天之後,卻要和娘親一起,流落村野。難道,這是命運和自己開的一個玩笑?玩笑的背後,究竟有著怎樣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不,母妃,臨走的時候,你隻是告訴我到外麵暫避些日子,為什麽現在變成這樣!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問問父皇,你們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紫衣少年咆哮著,向著來時的方向,撒腿狂奔。
少婦見狀,如同瘋了一般,飛身上前,一把拉住少年的紫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傑兒,傑兒,聽母妃說,你現在不能回去!你父皇什麽都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你父皇都不知道。”婦人眼中噙滿了淚,淚水滴落下來,幾乎打濕了膝下的黃土。
紫衣少年緩緩地回過身,心頭一酸,也跪了下來。他一把抱住少婦,大喊了一聲“娘”。兩人不禁抱頭痛哭。
“傑兒,等一切風平浪靜了,娘再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好嗎?”少婦溫柔地撫摩著少年如漆的長發,含淚說道:“現在,娘什麽都沒有了,就剩下你了。隻要我們娘倆都還活著,我們就能等到重返京城的那一天。傑兒,相信娘,好嗎?”
紫衣少年擦了擦噙在眼角的淚花,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將少婦攙扶起來,然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褡褳,背在肩上。
“流年匆匆,人何以堪?”少婦喃喃說道。
天色暗了下來。棲在枝頭的寒鴉發出“啞啞”的叫聲,讓這靜謐的夜平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紫衣少年攙扶著少婦,在鄉間小道上漫無目的地踽踽前行。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不遠處有個村落,閃著零星的燭火。村口的老槐村下立著一塊石碑,碑上用古篆刻著“華胥村”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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