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外麵傳來鐵鏈解開的聲音。

    楚歌也裝出剛從睡夢中“悠悠轉醒”的樣子，揉著惺忪的眼睛，目光有些呆滯。

    引導師踏進車廂，很體貼地幫楚歌端來了一塊熱毛巾和一碗麵條。

    “睡得好嗎？”他笑吟吟問道。

    若非楚歌知道他的底細，真要將這個慈眉善目的家夥，當成循循善誘的好人。

    “現在什麽時候，我好像睡了很久。”楚歌支著腦袋問。

    他大致能估算出，自己在車廂裏一共待了二十多個小時，期間車輛一直圍繞著市區兜兜轉轉，還停下來一段時間，之後又向下傾斜，似乎來到了地底。

    引導師身上濕漉漉的泥土氣息，和腳底的粉塵，也能證實這一點。

    “我們究竟在哪裏？”楚歌絞盡腦汁，已經將坐標收縮到很小的範圍，隻需要再多一丁點信息，就可以斷定。

    “現在是下午兩點。”引導師道。

    “是第二天……天驕爭霸戰的日子！”楚歌猛地一拍腦袋。

    “沒錯，天驕爭霸戰已經開始。”

    引導師從懷中掏出一枚遙控器，輕輕點擊，楚歌身後的一麵牆壁打開並翻轉，露出一張巨大的屏幕，正是現場直播的天驕爭霸戰。

    在楚歌“昏迷”這段時間，天驕爭霸戰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

    數百名準覺醒者在完全模擬靈山市的戰場中盡情綻放熱血、意誌和超能力，比賽圍繞著“市議會大廈爭奪戰”為核心，包含數百個精彩紛呈的任務，瞬間引爆全場。

    熱血沸騰的戰鬥，激情四射的碰撞，各種未來科技和酷炫的聲光電效果，將所有選手和觀眾，都拉進了不可思議的新世界。

    無論種子選手的強勢出擊，還是李焱等黑馬的閃亮登場；無論修仙者“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攻勢，還是地球人的絕地求生，峰回路轉和氣貫長虹的反擊，都通過無數大屏幕呈現出來，令現場觀眾如癡如醉，不時爆出陣陣喝彩。

    楚歌看著現場直播的炙熱氣氛，又看到那些種子選手在虛擬戰場中叱吒風雲，不由吞了口唾沫。

    “羨慕嗎？”

    引導師道，“也想加入他們的行列，享受民眾的歡呼和讚美？”

    “當然，誰不羨慕，誰不想被萬眾歡呼？”楚歌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裝模作樣。

    “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民眾的歡呼、讚美和崇拜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引導師的目光深邃，仿佛陷入遙遠的回憶，喃喃道，“想聽一個和讚美有關的故事嗎？那是很久以前，我還在南洋叢林裏當小學校長的時候。”

    “你當過小學校長？”楚歌覺得不可思議，這家夥又想玩什麽花樣，肯定在騙人。

    “當過，所以才留下了喜歡說教的壞毛病。”

    引導師微微一笑，繼續道，“那時候，我跟隨一個慈善機構在南洋的群島和叢林之間穿梭，那片支離破碎又飽受荼毒的土地，數百年間都被戰火蹂躪，村民們刀耕火種，缺醫少藥，仿佛生活在中古社會，小孩子更不可能接受最基本的教育。

    “我們就駐紮在叢林深處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落裏，有人提供最基本的醫療服務，有人教當地人如何開墾並種植經濟作物，我則從無到有，建立了一所小學校，不但吸引了這個村裏的孩子們，連附近好幾個大村落的孩子們還有成年人都喜歡聽我講課。

    “在我們的幫助下，村裏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村民們對我們都非常友善，從不吝惜讚美之詞，甚至，當我們使用超出他們理解範圍的高科技產品，他們還對我們頂禮膜拜，把我們當成某種……更高等的人。

    “我也在學生當中，認識了三個與眾不同的孩子，用今天的話來說，他們都是‘覺醒者’，其中一個，叫做‘烏瑪’，一個眼睛很大很漂亮的女孩兒，她的能力是操縱植物，加速農作物的成長，甚至喚醒整座叢林——在熱帶叢林環境中，你能想象到她的能力究竟有多麽強大。

    “我們這些來自現代文明的誌願者，對於三名孩子的超能力大為驚駭，當地人卻見怪不怪，告訴我們，烏瑪他們都是‘薩卡法’，當地語言中‘神之子’的意思。

    “在我們沒有到來之前，村裏人完全依靠三名孩子的超能力去抵禦風雨和災難，他們將三名孩子當成神的恩賜，而三名孩子也不遺餘力使用甚至透支能力，全然不顧自己越來越虛弱的身體。

    “他們對村民的讚美和崇拜信以為真，將保護這個村子，當成了自己最神聖的使命。

    “就這樣，過了一年，到了豐收季節，村子四周都結起了累累碩果，第一次迎來最豐盛的收獲，我記得村裏人和我們，還有‘神之子’一起，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所有人都喝醉了，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楚歌聽得入神，他不明白引導師究竟想說什麽。

    “隻可惜，好景不長，村裏歡天喜地的動靜迎來了盤踞在附近的叛軍，原本這是一塊榨不出油水的臭石頭，即便近在咫尺的叛軍都沒有絲毫興趣，但現在，村裏堆滿了豐收的作物，還有我們帶去的各種高科技產品，足以引起叛軍的覬覦。”

    引導師在笑，笑得卻比哭還難看，“當然，一開始叛軍並沒有出動大部隊，僅僅派了一支小分隊進入村子，想要搶走所有人辛苦一年的收獲。

    “村裏人自然不願意，幾個男人和叛軍發生衝突，結果，為了阻止叛軍大開殺戒，包括烏瑪在內，三名‘神之子’對叛軍動起了手。

    “烏瑪他們自然沒學過任何戰鬥技巧，但殺戮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而在叢林深處的殺戮，一花一葉，一根藤蔓或者樹枝，都是烏瑪的武器，最終，烏瑪三人筋疲力盡，徹底透支，卻也消滅了叛軍的小分隊。

    “嗬嗬，那時候，村民們真是把烏瑪他們當成了天神下凡，恨不得把他們擺上神壇供奉起來，那些讚美，那些崇拜，那些迷狂的儀式，比你現在聽到觀眾的歡呼，不知要精彩和虔誠多少倍。

    “但是你猜，你猜猜看，當第二天叛軍的大部隊殺氣騰騰出現，而村民們發現三名‘神之子’都過度透支，施展不了任何超能力時，這些昨天還在讚美和崇拜的人，做了什麽？”

    看著對方陰森和痛楚的眼神，楚歌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回答。

    “你猜到了，哈哈，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已經猜到了。”

    引導師笑道，“沒錯，這些依靠‘神之子’的庇護才能活到今天的村民們，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三名‘神之子’都五花大綁，像豬玀一樣送到叛軍頭目的麵前，將一切罪過都推到烏瑪他們的身上，說是烏瑪主動挑起事端，並且乖乖奉上了辛苦一年才收獲的作物，跪下來乞求叛軍頭目的原諒。

    “整個過程中，就連昨天才被烏瑪他們救下的那些男人，都不敢說半個字，甚至不敢抬頭，看叛軍頭目一眼。

    “所以，你告訴我，民眾的讚美、歡呼和崇拜，究竟有什麽用處？他們隻不過用這種方式，欺騙烏瑪這樣善良而單純的人，為他們賣命而已。”

    楚歌愣了半天，喘了口氣道：“後來呢，後來烏瑪怎麽樣了？”

    “後來，烏瑪和其餘兩名‘神之子’，還有我們這些外來人，都被叛軍抓走，關了整整三年。”

    引導師淡淡道，“再後來，烏瑪的能力變得越來越強，我也在叛軍長年累月的折磨中覺醒了一些……小小的能力。

    “再後來，烏瑪殺死了叛軍頭目，解救了我們所有人。

    “最後，烏瑪成為了新的叛軍頭目，好好‘報答’了當年那些背叛她的村民們，而我也領悟到‘光靠書本和教鞭’無法拯救人類的道理，我們需要一些……更強有力的教具，用更加激烈的方式去醍醐灌頂，所以，我也離開了那個慈善機構，加入了新的組織。

    “好了，楚歌兄弟，謝謝你這麽耐心聽我講故事，休息夠了吧，我們該進入真正的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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