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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初開,萬物滋生,浩瀚曆史,如海嘯似山崩,席卷無盡時光。

    萬物有靈,天地無情,生死病死,喜怒哀樂,這是從古至今世間生靈都要經曆的階段,縱然古時帝王也並無例外。

    古有帝王病痛加身,為求與天同壽長生不死,尋訪僧侶道士為其煉丹續命,可最終也隻是化為一具枯骨,給後人留下一段唏噓感歎的傳說。

    生老病死,這是凡人的宿命,無人可以打破這個鐵律。

    夏國,江海市,江海第一醫院。

    “呃……啊……!”

    壓抑到極點的嘶吼,在狹小的空間中響起,聲音並不大,可讓人耳聞之下卻心顫至極。

    碩大的儀器放射出眩暈的光線,不斷掃過的少年的身體,數不清的醫療管線遍布在他的身體各處,而這壓抑至極的嘶吼,也是從少年的口中傳出。

    白血病,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字眼,可病床上的少年,卻經曆著世人無法想象的苦痛。

    化療,這是少年第八此化療,頭發已經掉光,略顯稚嫩麵孔蒼白無血,更無一絲紅潤光澤,那扭曲的五官證明他在遭受極大的折磨。

    生不如死,病痛加身。

    楚生,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此刻卻經曆著大多數凡人不曾經曆的病痛。

    化療在繼續,疼痛在侵襲,病房外傳來母親的抽泣之音,楚生的意識虛弱至極,可母親的抽泣聲,卻讓他將口中的痛叫忍住,隻是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卻證明了他身體上的苦痛並未有絲毫好轉。

    “哎!”

    一聲低歎從醫生口中傳出,化療所用的儀器也停止運行,如潮水般的疼痛漸漸從楚生身體上離去,隻是極致的虛弱感也讓少年昏睡過去。

    特護病房。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如杜鵑滴血般的哭泣從病房外傳來,更夾雜著楚母的祈求之音,而這也讓楚生從昏睡中醒來。

    “韓…韓醫生,小…小生他才十六歲啊…他…還年輕…我求求您…我給您跪下了……!”

    “葉女士你千萬不要如此,如果在癌變初期能早些救治,找到合適的移植骨髓,你的兒子或許還有希望,可現在……哎!”

    “他最多還有一個月的壽命可活,在這最後的時光您好好陪陪他吧。”

    簡短的對話,卻判定了楚生的生死,隨著韓醫生的離去,楚母癱軟在地,大量的淚水從楚母眼中止不住的流出。

    楚母何嚐不知道在癌變初期救治的希望會很大,可麵對沉重的醫療費用,她賣掉唯一的房產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她更是背著楚生,去了那個她一輩子都不願意回去的地方,見了那個讓她至死都不能相忘的男人。

    可得到的,卻隻是楚家的奚落與那個男人冰冷的眼神。

    此刻,楚母並沒有發現,身在病房內的楚生,透過房門縫隙,將這一切全部看在眼中。

    “媽,對不起。”

    悲涼的話語,苦澀的麵容,楚生徐徐吸氣,又緩緩吐出,而後步伐踉蹌的回到病床,隻是他灰暗的瞳孔,卻劃過一縷堅定之色。

    其實楚母並不知道,她去楚家懇求那個男人,第二天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就來到楚生所在的醫院,極盡猖獗的對楚生羞辱一番,自然將楚母來到楚家之事說出,而這也讓楚生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他,在楚家遭受到了多大的羞辱。

    恨嗎?

    恨,極致的恨,對於楚家的恨,對於那個男人的恨,從楚生懂事之時,就深深紮根在他心底。

    他曾對天立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為母親討個公道,讓楚家與那個男人在痛苦中懺悔。

    也是因為心中的執念,楚生在學習上刻苦至極,還是少年的身體,也在外麵打著零工,跟母親多年來相依為命。

    楚生始終相信,自己終有一天一定會帶著母親,正大光明的踏上楚家,將楚家對他母子所有的羞辱十倍乃至百倍的奉還。

    隻是,上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病了,白血病,一個讓世人恐懼的字眼,縱然他有著天大的誌向,在這絕症的麵前,他唯有等待死亡的到來。

    楚生捫心自問,他怕死嗎?

    答案是怕,很怕,但他畏懼的不是死亡,他畏懼的是當他死後,母親一人孤苦無依,他怕的是,因為自己的死亡,母親要隨他而去。

    不甘的心緒,絕望的眼神,這也讓楚生心中做下一個不是決斷的決斷。

    一道推門聲傳來,讓楚生從思緒中醒轉,映入眼簾的乃是母親強笑的容顏。

    “媽!”

    楚生虛弱出聲,臉上掛著微笑看向雙鬢斑白的母親,隻是其眼中卻有著極大的不舍,可卻被他悄然隱藏下去。

    楚母強打精神,展現慈愛笑容,她不希望在楚生麵前流露出柔弱的樣子,這樣隻會加重楚生的病情。

    “韓醫生說了,癌細胞已經停止擴散,用不了多久小生就會好起來的。”楚母柔和出聲,隻是泛紅的眼眶,卻有淚光在其中閃動,更讓楚生心中有如刀絞一般。

    “媽,我餓了,想吃您做的蛋炒飯。”

    望著楚生蒼白無血的稚嫩容顏,楚母心如針紮,強忍流淚的衝動,道:“好…好,小生先好好休息,媽這就給你去做。”

    隨著楚母離開病房,楚生看著母親的背影,眼中流露出訣別之意,而更多的卻是一種絕望的苦澀。

    纖塵不染的特護病房,虛弱的少年身體,隨著楚母的離開,楚生雙臂支撐床麵,緩緩的坐了起來,將擱置在床邊的一部手機拿在手中,按下記憶中熟悉的號碼。

    “喂。”

    “嗯。”

    “我需要一套換洗的衣服,能給我送來嗎。”

    電話另一端沉默數秒,隨後傳來一聲“好”,電話也隨之掛斷。

    半個小時後,輕微的腳步聲從病房外傳來,楚生靠坐在病床上,雙眼平淡的看向房門,隻是偶有一縷苦澀劃過,證明他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平靜。

    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警惕的看了看病房,發現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側開身形,一名少女也呈現在楚生的眼中。

    烏黑秀發,雙眸若秋水,絕美的容顏不苟言笑,仿佛一座化不掉的冰山,高貴冰冷的氣質躍然而出,給人一種壓迫之感。

    “沒有我吩咐不準進來。”少女聲音清冷,卻讓兩名西裝男子麵色一肅點了點頭。

    房門被少女關上,身上冰冷的氣質也在此刻徐徐消散,看向楚生的眼神,顯得極其複雜。

    無奈,苦澀,失望,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情緒蘊含其中,隻是這些複雜的情緒不過瞬間,便被她隱藏了下來。

    “楚生,你不該見我的。”夏青竹低語道。

    “對於一個即將死亡的人來說,你覺得我會在意嗎?”楚生微微一笑,眼中有著些許自嘲,這也讓夏青竹無言以對。

    正如楚生所說,一個即將死亡的人,還會在意這些東西嗎?

    病房陷入沉悶當中,壓抑的氣氛在滋生,這種氣氛讓夏青竹很不自在,她習慣將任何事物掌握在自己手中,這也讓她率先打破了病房中的沉悶。

    “這是你要的換洗衣服,這張卡裏有三萬塊錢,我隻能幫你到這。”

    兩套嶄新服裝,一張銀行卡,夏青竹將其放在楚生的床邊,隨後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或許…這將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麵,你…沒有什麽對我想說的嗎。”

    楚生的聲音並不大,可以說極其虛弱,如果不仔細去聽,或許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可也是這道猶如蚊蠅般的聲音,卻讓夏青竹的腳步戛然而止。

    夏青竹並未轉身,她的身體有些僵硬,足足沉默了一分鍾的時間,苦澀的聲音也從她的口中傳出。

    “楚生,我是夏家長女,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若你隻是一個普通人,青竹不會看著你遭受病痛的折磨而束手不理,你不要怪我。”

    “生死有命,成敗在天,楚家勢大,他們有人想讓我死,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隻是今日我想問你一句話,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楚生平淡道。

    “你說。”

    “你…喜歡過我嗎?”

    隨著楚生問出心中的問題,夏青竹麵色一怔,眼中浮現迷惘之色,足足過了數分鍾才回過神來,而在此期間,楚生的眼神略顯深邃。

    “曾經喜歡過。”

    簡短的話語,也是夏青竹的答案,隨著房門被打開,夏青竹也消失在楚生的眼中,隻是夏青竹並沒有看到,此刻楚生的眼中有著一股解脫之色。

    雖然這個答案並不是楚生想要的,但是足夠了,對於夏青竹的那一縷情愫,悄然在楚生心中消逝而去。

    夜幕降臨,孤月高懸。

    銀色的月光透過門窗將整個病房映照的纖塵不染,病房內卻也再無楚生的身影,唯有一封書信被放置床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