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吳宅

    原本聊著天的人都被吳歆然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林羽瑤和蘇遠兩人，見蘇遠倒還鎮定，但是林羽瑤卻是忍受不住如此炙熱的目光，臉上頓時感覺火辣辣的，滿臉緋紅。

    劉莉莉打量了下周圍，見大家都不說話，便忍不住戲謔道：“原本我聽懋祥說瑤瑤談戀愛了，我還不大相信，小姑這麽寶貝女兒，怎麽可能那麽早就打算把女兒嫁出去了，沒想到今天在門口遇到蘇遠是同姑丈一同來的，再瞧瞧你們這小兩口剛見麵就你儂我儂，還真是我不由我不相信呢。”

    “二嫂，這麽久了，您是真不知道大家不愛聽你說話，還是非要厚著臉皮討人嫌呢！”

    “你！”

    劉莉莉簡直不敢相信吳美琴會這麽說她，氣的都說不出來了。

    “我怎麽了，我女兒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吳美琴向來不喜歡這個夜總會出身的二嫂，平時為了彰顯自己是富太太，什麽貴的、限量的就往自己身上套，反倒把自己打扮成粗鄙的暴發戶，還淨喜歡往富太太、官太太們裏麵湊，憑白讓自己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料談資，最讓她厭惡的就是，劉莉莉那張口無遮攔，又隻會說些粗俗話的嘴。

    她以往都盡量能少沾上她就盡量避開點，可這人從來都不會看顏色，想要討好她這個小姑，卻又總拿她的寶貝瑤瑤開涮，不就是覺得爸媽更寵愛瑤瑤這個外孫女，無視吳歆儀這個親孫女嘛！哼，當她是傻子嗎？

    “媽…您看…”

    劉莉莉委屈地看向吳老太太，想要訴苦。

    可還沒等她說完，這邊吳美琴就拉下臉，生氣地向吳老太太抱怨道：“媽，您聽聽，您的外孫女這才剛從國外回來多久？就有人想讓瑤瑤嫁出去了！再說了，我們這做爸媽的，還有您們這做外公外婆的還沒做主呢，別人瞎操什麽心呢！”

    “這”吳老太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按理說老二家的是不對，但是女兒的話實在是太，她要接了話，那還不得亂套了。

    “不像話！”這時，吳老爺子勃然大怒，用力地拍桌子，站起來手指著她們兩人吼：

    “都當媽的人了，在晚輩麵前，還這麽沒大沒小的，她是你二嫂，你這是用什麽態度跟你嫂子說話的！”

    “還有你，誰家的長輩像你這樣說晚輩的，還你儂我儂的，以後你女兒有了男朋友你也對他們你儂我儂？不會說話就平時多看點書，別整天就知道買衣服、買包、買首飾！”

    “簡直是丟死我老吳家的臉麵了，你們要不願意待在這，門就在前麵，不送！下次也沒再來了，免得髒了我這地！”

    吳老爺子下海從商之前是當兵的，幾十年下來，雖然不似從前那樣是個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改善了許多，但是發起火來威力可還不小！

    被他這麽一吼，兩人剛還是一副不爭到底不罷休的模樣，現在卻成兩隻鬥敗的母雞，聳著肩膀，耷拉著腦袋。

    廳內的氣氛也是低到了穀底，大家都看著臉色不敢說話，林羽瑤也是，她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公布出來，當初在倫敦就應該哪怕證據都摔在麵前了，他們也得打死都不承認的。

    吳老太太跟老爺子一起生活都快六十年了，雖然老爺子發火的時候，她也怕，但是她也知道怎麽樣能讓老爺子熄火。

    林羽瑤見吳老太太一直向她遞眼色，暗示她去勸勸，她想了想，也的確是她應該並且能夠去讓爺爺息怒，便向吳老太太點點頭，然後走到吳老爺子身邊，勸道：

    “爺爺，您消消火，今天是您的生日呀，壽星公就應該高高興興的呀，媽咪和二舅媽那麽孝順，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

    她一勸還真起了些效果，吳老太爺臉色緩和了許多，火氣也降了些，冷哼一聲，瞥了她們一眼後，坐下來挖苦道：“就她們還孝順，沒把我氣死就該燒香拜佛了！”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您都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您趕緊也學我一樣呸幾下！”

    林羽瑤板著臉，表情嚴肅地對老爺子說道。

    “你這丫頭，沒大沒下！”

    老爺子雖然也板著臉教訓她說，但那彎彎的眼角還有那上揚的嘴角卻是出賣了他，還真學著她呸了幾下。

    ‘始作俑者’吳歆然也在媽媽的眼神‘威逼’下，跑到吳老爺子身邊，她的個子隻剛好高出沙發一個頭，小丫頭趴在吳老爺子的腿上，用她那小奶音喊著：“爺爺，爺爺，樂樂老師說了，聖誕老公公最喜歡愛笑的小朋友了，您要多笑，聖誕老公公才會給你禮物。”

    吳老爺子被她這天真爛漫的話逗笑了，抱起小丫頭坐到沙發上，輕輕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人小鬼大，你表姐都被你出賣了好幾次了吧！”

    也不知道小丫頭到底聽沒聽懂‘出賣’這樣高難度的詞匯，她隻是嘻嘻哈哈地衝他們笑了笑。

    “爸，都是我不好…”

    袁媛滿臉愧疚地向吳老爺子道歉，但她還沒怎麽開口，就被吳老爺子打斷了。

    吳家人可能真的存在打斷別人說話的基因。

    “這有什麽好怪的！瑤瑤和小遠交往了又不是什麽壞事，更何況，我們對於這些事一向都是開明的，我們知道了當然是支持啊，怎麽把人家孩子搞得談了個戀愛跟犯罪了似的，要被拿出來爭論批鬥的？”

    吳老爺子提高了聲音，就是為了讓在場的人都聽到，聽清楚他的態度！

    “爸，您怎麽能就同意了呢！”

    吳美琴不可思議地喊道。

    “爸什麽爸，我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瑤瑤長大了，她的事兒自己可以看著辦，你別老是幹預孩子的事兒，她都多大了，還不準人家談個戀愛，再說了，這對象你不也知道是誰了，小遠這孩子你看大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我不同意！”

    “這事兒由不得你不同意，都什麽年代了，孩子自己的愛情她自己做主，你以為現在還是封建時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囡囡他們已經在交往了，你不同意難道還想拆散他們，咱老吳家可做不出這麽對不起孩子的事！”

    吳美琴不服氣，想要繼續反駁，卻被她母親吳老太太拉住手臂，眼神一直在警告她不要再頂撞吳老爺子。

    連她母親也是這樣！吳美琴氣急敗壞地離開客廳，回了她原來的房間。

    “媽咪！”

    林羽瑤剛想要追上去，就被老爺子攔下：“別管她，都當媽的人了，還這麽任性，簡直是不像話！”

    “外公。”

    “不準去啊，你都見到你媽要幹什麽事兒了，還想去哄她？怎麽哄，難道要告訴她，你會聽她的話，跟蘇遠分手？別老慣著你媽這壞脾氣，總是讓你這當女兒的去遷就她這個不懂事的媽。”

    吳老爺子見他這懂事的孫女，實在是心疼，嗔怪道。

    然後又瞥了眼林振宏，怪裏怪氣地說，雖然他挺滿意這個女婿的，但是父親這個角色從來都是要挑女婿刺的，誰讓他把他從小捧在手心寵著，小心嗬護著長大的女兒給拐走了！

    “再說了，你爸都沒去，你去做什麽。”

    他雖然嘴裏罵著女兒當媽了還如此刁蠻任性，心裏卻是願意女兒任性的，女兒能任性說明她過得好，有人繼續讓他一樣寵著她慣著她，要是女兒那天以懂事溫順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他一定會把那臭小子狠狠痛打一頓，哪怕他現在已經八十歲了，但是為了女兒他依舊是能夠拚命的。

    外孫女當然舍不得她去哄，他為了保持父親的威嚴自然也是不能，那這事就得輪到女婿頭上了，此時不用女婿還等到什麽時候用。

    老丈人輕輕飄過來的一句話，頓時讓林振宏全身的警報器作響，就算知道他去隻能是被砸被打被吼的份，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積極去當出氣筒，誰讓那是他媳婦兒，誰讓還有個老丈人時時刻刻在後麵盯著呢！林振宏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上樓。

    林羽瑤被她爸這強大的求生欲所感動，可見到他那有些慌張的背影覺得有些滑稽，實在是好笑，她勾唇看向蘇遠，並用下巴指了指。

    蘇遠見她的動作，嫣然一笑，真的是太可愛了，她這是在示威：你以後娶了我，也會變成這樣。

    然後他看著她，眼睛裏含著無盡的深情，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林羽瑤一個一個認出那嘴型是‘甘’、‘之’、‘若’、‘飴’，像是有什麽東西擊中她的心髒一樣，還爆發出一股氣浪，沿著血管一直往上湧，衝入她的眼眶，刺激著她的眼球浸出淚水，她隻能用力地繃著眼睛，控製著眼淚不要留下來。

    這四個字讓她特別感動，她最羨慕的就是她爸媽那樣的愛情，就像外公說的，媽咪到這個年紀，卻還能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可她覺得，媽咪會這樣不就是爸爸寵出來的嘛，爸爸雖然每次都被媽咪當做出氣筒，他也常常在她麵前表現出特別慘的樣子，可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爸爸看媽咪的眼神總是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爸爸總說隻有她能哄住媽媽，可事實上卻是，她每次都哄不好媽咪，隻會讓她一同哭起來，媽咪也是變得更傷心，隻有爸爸在，媽媽才能平靜下來。

    精明如狐狸的吳老爺子當然不會錯過兩人的小動作，他一改剛才和藹的樣子，又換回那個或一不二的大家長麵貌，肅穆的看著蘇遠說：

    “小遠，我雖然很放心你和囡囡在一起，但是這不代表，我對你的觀察就到此結束了，相反，這隻是開始，我們會一直盯著你，要是你對囡囡不好，不管你是誰的孫子，我吳某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欺負我們吳家的女兒，那便是傾家蕩產都要討回公道的！”

    “外公，我會讓時間證明，您對我的放心是值得的，我一定會對瑤瑤好的！”

    蘇遠從椅子上起來，跪在吳老爺子麵前，眼神堅定地回答說。

    “我等著，小子！你快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麽說跪就跪！”

    吳老爺子對他投去滿意的眼神，招呼著小兒子拉他起來。

    “哈哈哈，廷棟讓這小子跪！”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廷棟是吳老爺子的名字，這年頭敢這麽稱呼他的人，可沒剩幾個了。

    眾人往轉身往門口看過去，一位穿著中山裝的老人在吳懋謙的攙扶下走進來，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鑠，一雙眼目光淩厲。他們的後麵跟著吳懋謙的妻子趙珂芸，她也攙扶著穿著旗袍的老太太緩緩走進來。

    “老首長，夫人，不過是個小生日，這些孩子可真是不懂事，怎麽還驚動了您和夫人。”

    吳廷棟都不用人攙扶，走路帶風似的便到了老首長蘇建榮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軍禮。

    吳廷棟年輕時，是在蘇建榮手下當兵的，兩人一直都很好的上下屬關係，哪怕是他離開部隊下海經商，兩人都保持著密切的聯係，蘇建榮卻是一直待在部隊，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蘇建榮的軍銜也越升越高。

    蘇建榮也頷首接了他這個敬禮，笑著說：“年輕個十歲果然是不一樣，走路都是帶風的，不像我們老的一副骨頭都朽咯，還要人攙扶才能走幾步路。”

    “老首長可別打趣我了，我要是到了九十歲還能像您一樣精神就好啦。”

    隨後又向蘇老夫人躬身問候道：“夫人！”

    蘇老夫人舉止優雅地回應說：“廷棟，我們不請自來，真是叨擾了。”

    “怎會怎會，您和老首長能蒞臨寒舍，這是榮幸啊！”

    吳廷棟取代兒子，親自攙扶著蘇建榮去客廳坐，吳老太太也趕來，高興地喊道：“大表哥，儂來了！”

    “蔓榕！”

    說來這上下屬之間還有一道親上加親的關係，吳老太太江蔓榕是蘇建榮的遠方表妹，所以吳廷棟跟著吳老太太還得喊蘇建榮一聲“大表哥”。

    吳老太太也換下兒媳婦，自己攙扶著蘇老夫人，笑盈盈地喚聲：“大表嫂！”

    “唉，蔓榕！咱們姑嫂都多久沒見了。”

    蘇老夫人輕拍了拍吳老太太的手，感慨萬分地說。

    他們這些人年齡都大了，她和丈夫前些年為了清淨便到郊區盤下了個小院悠然自在地住著，郊區離市區有段距離，自然是不能像年輕人一樣經常坐車互相往來。

    吳廷棟的身子要硬朗些，還能經常往他們這跑一跑，可她這小姑聽廷棟說，自從以前他們外孫女丟了之後，女兒緊跟著精神也不大好，常年抑鬱憂心，身子一直都不好，等她又聽說，外孫女找回來了，女兒的精神也好了，她這小姑的身體也慢慢好了些。

    “是個呀，年紀大了，身體也勿好末，隻能等了窩裏。”

    江蔓榕攙著蘇老夫人邊走邊歎息說。

    她原本就比吳廷棟大了三歲，身子又一直不好，不能去太遠的路，因為她坐久了便難受得很。

    “天天聽你小子念叨你家囡囡怎麽怎麽樣，聽說還同我家小遠處上對象了？人呢，讓我瞧瞧這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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