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

    黃河南岸，漢軍渡口大營。

    鵝毛大雪如神女下凡似的翩翩而降，覆蓋著錯落有致的漢軍營帳，為數百座帳篷披上了厚厚的白色羽毛。

    居高俯瞰渡口，惟餘莽莽，天地一色，黃河兩岸已成冰雪世界。

    “董將軍，陛下的飛鴿傳信到了！”

    剛剛搭建完工的天子大帳中，安集將軍董承披著狼毫大氅視察完大帳，坐在大帳下階，一樽溫酒尚未喝完，便看到虎賁軍右中郎軍王異和中軍校尉桓武聯袂走了進來。

    董承聞聲而起，快步迎了上去。

    “陛下來信了？”董承邊說邊從王異手上接過白絹書信。

    “呃、對了，鴿子要好好照料，切不可粗心大意，那可是咱們陛下的寶貝！當初陛下找遍了華陰城，才找到十幾隻鴿子，放在身邊養了兩個多月，現在總算派上大用場了。嗬嗬嗬。”

    當看到書信上還係著紅繩並未解開時，董承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愣了愣神，轉而又把書信遞給王異。

    “臨行前，陛下有言在先，渡口行轅以王將軍為主將，所以陛下的密信應有將軍先睹為快。”

    “這…如何使得？”

    王異聞聲色變，連忙推辭道：“承蒙陛下錯愛，卑職才升任中郎將，然董將軍你無論是官職還是名望都在卑職之上，在將軍麵前，卑職豈敢僭越？”

    看到王異誠惶誠恐的樣子，董承心裏剛剛浮現的幾絲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嗬嗬笑道：“王將軍不必過謙，陛下既然任命將軍為主將，自然有陛下的用意，何況本將知道，若論行軍打仗的本事，我不如將軍多矣，所以將軍不可推脫，趕緊拆開密信，看陛下有何吩咐才是當務之急。”

    王異遲疑著接過書信，邊解開紅繩邊說：“既如此，我等同看陛下的密信。”

    隨著白絹攤開，上麵寥寥數十字躍入王異、董承和桓武三人眼中：

    “異、承、武見字如麵，今晨拔營北上，預三日內抵達，匈奴居心叵測，已先一日北歸，卿等須提防其劫營。劉協。”

    看過書信後，董承皺眉說道：“南匈奴人居然撇開陛下，先行離開大營，現正向我軍大營而來？”

    王異收起書信揣進懷裏，沉聲道：“正如陛下所說，南匈奴人來者不善哪。”

    高大威猛的桓武麵露不屑的甕聲道：“有何懼哉？若南匈奴人敢犯我大營，某便領軍殺他個片甲不留！”

    王異聽後虎著臉，扭頭瞪著他。

    “你這憨貨不得魯莽！眼下你我二人手下隻有一千虎賁軍，加上董承將軍的一千多羽林軍，還不到三千兵馬，憑這點兵力，護送家眷安營紮寨尚可，但出兵禦敵卻遠遠不夠。”

    董承點了點頭，“王將軍言之有理，我等奉命守護百官家眷和糧草輜重，如若貿然出擊，大營必然空虛，倘若敵軍分兵偷襲劫營……大營一旦失守，我等縱然百死也難贖其罪。”

    “沒錯。”王異接話道，“陛下在書信中說了，命我等提防南匈奴劫營，言外之意便是讓我們據守大營，直至陛下率領大軍趕到為止。”

    桓武噘著嘴，鬱悶道：“又要守營啊！這一路上除了行軍趕路，就剩下守營了，太憋屈，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王異翻著白眼，沒好氣的嗬斥道：“很憋屈是吧？那你就給我繼續憋著，隻要守住大營不失，堂堂八尺漢子受點委屈又有何妨！”

    “將軍所言極是。”

    董承深以為然的附和道：“如果說我們這一路上過得憋屈，那陛下自八歲登基以來，飽受董卓、王允和李傕等奸賊欺淩，至今已七載有餘。

    現如今陛下奮發圖強，屢屢挫敗李郭二賊，連番激戰下來，李郭二賊已是強弩之末，我們隻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定能徹底打敗賊軍。”

    董承越說越激動，“相對於心腹大患李郭大軍而言，南匈奴人不過是癰癤之癢，隻待陛下大軍一到，頃刻間便可將其斬盡殺絕。

    所以本將軍讚同王將軍據守大營之策，某帳下羽林軍全部交給王將軍調遣，另外，我再去找楊太尉，爭取將公卿百官們的家丁仆役召集起來，共同守衛大營。”

    王異聞言大喜，拱手施禮道：“如此甚好，將軍高義，請受王某一拜。”

    董承連忙閃身避開，“王將軍切莫如此，這都是本將份內之事，豈敢居功？時間緊迫，本將這就去拜訪楊太尉，大營防禦的重擔就托付給王將軍了。”

    王異欣然點頭，“將軍言重了，職責所在，焉能不效死命！”

    “好，二位將軍保重。”董承拱手一禮，隨即緊了緊狼毫大氅的係帶匆匆離去。

    王異轉過身來，神情冷峻的下令道：“桓武，即刻傳令下去，自今日起關閉營門，任何人沒有本將的手令，一律不得進出，若有違令者，殺無赦！”

    “諾，末將領命。”

    ……

    就在渡口大營關閉轅門的同時，距離漢營三十裏外的避風山穀中出現了一個個白色的巨型蘑菇。

    潔白的雪地上熊熊燃燒的一堆堆篝火，照亮了山穀，顯現出這些酷似白蘑菇的凸包其實是南匈奴人的帳篷。

    近百座帳篷之中有兩座營帳格外巨大，這便是南匈奴左右賢王的軍帳。

    漢朝以右為尊，依附大漢的南匈奴部落隨之效仿，所以南匈奴賢王以右賢王去卑為尊，左賢王劉豹則屈居去卑之下。

    此刻，去卑的中軍帥帳中傳出一聲嗬斥：

    “放肆！劉豹你竟敢瞞著我私自派人給西涼軍通風報信？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裏？”

    大帳裏，去卑從主位上爬起來，怒不可遏地衝到劉豹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厲聲責問。

    就在剛才，營中哨騎抓到一名細作，去卑聞訊後親自審問，三馬鞭抽下去，細作就挺不住了，把自己的身份和任務吐的一幹二淨。

    然而細作說出來的真相，卻把去卑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哨騎抓到的這個家夥根本不是細作，他的真正身份是劉豹的親兵。

    而他離開軍營偷偷跑出去，是為了執行劉豹交待的秘密任務，將劉協麾下軍隊和家眷分開紮營以及渡口大營的位置透露給了李郭帳下的西涼軍。

    並且這名親兵脫離大部隊的時間很早，兩天前去卑率領大軍離開曹陽大營後一個時辰，這個家夥就溜號了，魚目混珠的跑到西涼軍那邊，以吹牛聊天的方式，泄露了劉協大軍分兵兩處紮營的大秘密。

    之所以說大秘密，是因為西涼軍根本不知道劉協私下把百官家眷轉移到了黃河渡口，以致於李傕郭汜率領大軍與劉協軍在東澗河穀血拚死磕。

    倘若李郭二人提前得到風聲，早就分兵偷襲渡口大營了，斷然不會死守著東澗河穀，既而被劉協麾下大軍打得損兵折將，先後損失了兩三萬人馬。

    但是，這一切隨著劉豹派遣親兵故意泄密，使得劉協大軍的大好局麵急轉直下，形勢變得空前嚴峻。（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