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將軍，此次除了賞賜將軍以外，陛下還有一份密信托下官交於將軍。”說著，謁者仆射皇甫酈從袖袋中取出白絹書信。

    “哦？”張濟錯愕著接了過去。

    隨著飛走遊龍的字體躍入眼簾，張濟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反複看了三遍，才收起密信塞進袖袋裏。

    側身看著皇甫酈，張濟問道：“陛下在信中說，除了信上交待本將辦理的事情，謁者另有要事與本將麵議？”

    皇甫酈點頭道：“確實如此，陛下囑托，下官片刻不敢忘懷，不知驃騎將軍可否移步後堂？此事關係重大，不可讓旁人知曉，請將軍見諒。”

    “好，謁者稍候。”

    張濟微微頷首，扭頭對身後的親兵嘀咕幾句，隨即起身離席，帶著皇甫酈前往後堂。

    片刻之後，筵席上的賈詡和張繡也起身離開，在正堂門前露個麵，繼而轉彎經側門進入走廊，前往後堂與張濟碰麵。

    “什麽？詐降！”

    皇甫酈不緊不慢地一番話，落在張濟耳中如同炸雷一般，震得他腦殼發懵，驚駭不已。

    看到張濟驚疑不定的表情，皇甫酈道：“這是陛下的意思，下官隻是轉述給將軍而已，至於將軍如何決斷，便不是下官所能揣度的了。

    不過，下官設身處地的替將軍著想，如今西涼局勢糜爛不堪，涼州有韓遂、馬騰割據自立，長安是李郭二賊的老巢，不管渡口戰局勝敗如何，李傕和郭汜接下來都會對驃騎將軍治下的弘農郡下手，因為他們兵馬損失慘重，缺兵又缺糧，除了弘農郡，他們還能去哪招兵籌糧？”

    頓了一下，皇甫酈接著道：“所以，可供將軍選擇的餘地已經不多了，要麽任由李傕郭汜在弘農郡橫征暴斂胡作非為，要麽，接受陛下的提議，打掉他們的爪牙。

    這樣以來，即使李郭二賊日後想報複將軍，恐怕也有心無力。

    退一萬步說，將軍即便放棄了弘農郡，李郭二賊也無力占據，因為他們手中兵馬有限，而將軍則可以領兵南下，重新尋找一個更好的屯兵之地。”

    說罷，皇甫酈站了起來，出門時回頭說道：“總之，決定權掌握在將軍自己手上，陛下沒有任何逼迫將軍的意思，但下官一直記得陛下說過的一句話，陛下說‘對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般冷酷無情’。

    這番話用於將軍不太合適，因為你是陛下的臣子，但閑暇時將軍不妨揣摩揣摩其中深意。下官告辭了，將軍珍重。”

    說罷，皇甫酈推門走了出去，恰好遇到疾步走來的賈詡和張繡。

    雙方頷首示意一下，沒有搭話，隨即擦身而過。

    賈詡跨過門檻，問道：“主公讓親兵找我來後堂，不知有何要事？”張繡緊隨其後，順手關上房門。

    “陛下遣謁者皇甫酈秘密來見本將……”

    張濟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了張繡，於是臨時改口道：“算了，文和先看看陛下的書信吧。”說罷，從袖袋中取出密信遞給賈詡。

    張濟這麽做並不是不信任自己的侄子張繡，而是他覺得張繡性格急躁，不夠穩重，又嗜酒如命，而皇甫酈說的事情又過於重大，容不得半點疏忽大意。

    張濟擔心侄子張繡知道事情後，萬一酒後吐真言說露了嘴，那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不打算提前告訴張繡，等到自己下定了決心，再告訴他也不遲。

    賈詡攤開劉協親筆手書，一目十字，看望書信後他腦海中浮現四個字：“守愚藏拙”。

    這時張濟問道：“文和，可知道陛下密信中所說之事意欲何為？”

    看到張繡好奇的湊過來，賈詡隨手把密信交給他，想了想，對張濟說道：“陛下在信中委托主公，半個月後散播陛下和百官們兵敗東澗河穀以及隻身流落曹陽荒野的假消息。

    然後又說，公卿百官和皇室器物典籍被李郭二人所得，直到陛下渡河北上，退到河東郡，遂派太仆韓融前往李傕大營‘求和’，之後李傕和郭汜歸還了部分官員和皇室器物。”

    頓了一下，賈詡緩口氣，笑著道：“主公不覺得陛下信中說的事情很縝密嗎？環環相扣，入情入理，賈某若不是早知真相，恐怕也會相信故事是真實的。”

    張濟皺著眉頭，道：“東澗大戰已經結束五六天了，這個時候再散播假消息是不是為時已晚？再說，事實也好，謠言也罷，我現在就想知道陛下為何要這麽做？”

    賈詡不以為忤的笑道：“主公想多了，謠言的作用無外乎混淆視聽，掩人耳目而已。

    長期以來，陛下給世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少年天子，乳臭未幹，在李傕和郭汜的欺淩之下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完全是李傕和郭汜手上操控的提線木偶，毫無帝王氣象。

    故而現在陛下讓主公散播謠言，不管真相如何，在下相信，九成以上的人聽到謠言都會信以為真，隻要世人相信了謠言，那麽主公也算不負陛下所托，完成了使命。

    至於陛下故意散播謠言的用意嘛，在下以為有兩種可能。

    其一，陛下認為自己目前的實力不足以和關東諸侯分庭抗禮，為了不引起諸侯們的注意，需要散播謠言混淆視聽，讓那些輕視陛下的諸侯放下戒備，從而掩護陛下和百官們東進，順利抵達東都洛陽。

    其二，陛下已經察覺到關東諸侯當中有人想效仿李傕和郭汜，挾天子以令諸侯，為求自保，也為了擺脫被諸侯們的挾持，陛下才遣使找到主公，請主公幫忙散播東澗大敗的謠言。

    陝縣是主公的地盤，陛下要讓人傳遞假消息，無論如何都撇不開主公，所以陛下直接找到了主公，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主公完全沒有必要自尋煩惱。

    歸根結底，陛下這麽做隻是為了自保而已，除此之外，在下實在想不出此舉還有其它的意圖。”

    張濟聽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的確，正如賈詡所說，劉協在書信中杜撰的假消息，損失的是帝王威儀，傷害的是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因為這則謠言當中把劉協的軟弱無能和淒慘處境說得淋漓盡致。

    一旦謠言擴散開來，劉協的帝王形象就徹底毀了，那些仍然對劉氏皇族抱有希望的百姓們會再次受到沉重打擊。

    與之相反，對於那些早有謀朝篡位之心的諸侯而言，這則謠言無疑是天籟之音，給他們提供了自立稱帝的有力佐證，隻有實力足夠強大，就可以無所顧忌地登基稱帝了……（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