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

    “凶器是一把菜刀，看樣子是自殺。”

    綠茵仔細檢查命案現場，給出了判斷。

    一隻掉在血泊裏的菜刀被綠茵修長的手指夾起，刀尖正對著守門人的脖頸。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不難還原守門人自殺的場景。

    看得出來，守門人並不是專業的殺手，刀法非常生疏，所以其自殺時相當用力，幾乎把頸椎都砍斷了。

    “菜鳥！”

    綠茵看不起如此拙劣的手法。

    但這不能怪守門人。因為守門人不是殺手，沒有殺人的經驗，也沒有自殺的經驗，所以他沒有一刀封喉的本事，隻能盡力去了結自己的生命。刀法不好看，他也沒有辦法，他隻是一個平常人。

    綠茵丟掉了菜刀，並踢了一下守門人的屍體，屍體上的頭顱晃動著脫離了屍體的脖子，滾到了水晶身邊。

    “噫！”

    水晶厭惡地跳開了一步，短裙下的美腿漏到了臀部。

    “太惡心了。”

    水晶一邊用手扇著鼻子，一邊厭惡地後退，豐滿的胸口不停地顫動。

    綠茵甩了甩黑色的秀發，挺著比水晶略小的胸膛，歪著頭道：“寶貝，嚇到了？”

    綠茵的聲音很蘇。

    “嗯。”水晶撒嬌道。

    “乖，別怕。”

    綠茵一把將水晶摟進了懷裏。

    一個命案現場，兩個美女竟然激烈地擁吻，旁邊就是屍體橫陳，實在是唯美與感動的一幕。

    這一幕，足以說明這兩位美女的關係非同一般。

    水晶和綠茵分別是水星救世主和木星至尊的人，負責鏟除秦千雪。她們的眼線昨天傍晚就追蹤到了守門人，而且觀察到了守門人進出無霜廬的全過程。

    “一個老頭，擁有進出無霜廬的能力，並且是個行將就木的凡人，沒有攻擊性。”

    這是昨天夜裏的情報。

    所以，今天一早，水晶和綠茵就親臨現場，準備要挾守門人打開無霜廬，將秦千雪一夥一網打盡。

    可惜，她們還是遲了一步。

    守門人死了。

    是自殺。

    唯一一個能夠從外麵打開無霜廬的人，死了。

    當然，無霜大師可以。不過，水晶和綠茵總不能跑到伊洛郡，向無霜大師當麵請教吧？

    到時候，水晶和綠茵怎麽給無霜大師說呢？說“您好，尊敬的無霜大師，我們想請您打開貴派的無霜廬，讓我們進去殺個人……”

    不難想象，這種請求的成功率有多低。起碼，隨機嚐試無霜廬的密碼都要比這個成功率要高。

    現在，水晶和綠茵已經纏綿在了一起，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綠茵個子稍高於水晶，雙手環在水晶的背部，而水晶則努力地抱著綠茵的頭，潔白的手指陷進了綠茵的長發。

    “等等，”水晶喘息著推開綠茵，“就在這裏？”

    綠茵側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微笑道：“這裏不好嗎？是不是很刺激？”

    一邊說著，綠茵手指微動。守門人的屍體緩緩漂浮到了半空，漸漸燃起了火焰，火勢不大，剛好覆蓋整個屍體。僅僅五秒鍾，守門人的屍體就被灼燒成了灰燼。

    灰燼飄落，一地雪白。

    這個時候，水晶和綠茵已經開始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奇妙而古怪的聲音不停地透過守門人的遺屋，飄向周圍的山林。

    ……

    ……

    “五百年前，你的先祖就守在這裏了嗎？”秦千雪問在前麵引路的守門人。

    守門人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秦千雪從守門人的背影能夠感覺到，這個人有故事。

    “就是這裏。”

    守門人在一座巨大的、宮殿般的建築群前停下。

    “前麵就是無霜廬的主體建築，裏麵一切完好，和五百年前一樣。”

    話一出口，濃濃的自信與自豪撲麵而來。

    秦千雪相信守門人的話，那種“完好”恐怕是守門人一生的傑作。

    秦千雪突然感覺守門人佝僂的身軀變得挺拔，並且異常高大。

    這是一個英雄。

    秦千雪想到。

    “初等，快把小空抬進來。”雅夢喜醬打開一間豪華奢侈的屋子，喊道。

    “我的任務完成了，也還回去了。”守門人說完，便欲離開。

    “非常感謝你。”雅夢喜醬道。

    守門人微笑地點了點頭。

    “等一下！”

    秦千雪叫住了守門人。

    放下聖空月之後，秦千雪跑出屋子，跑到了守門人身邊。

    “還有什麽事嗎？”

    秦千雪鄭重道：“你是一個英雄。”

    英雄！

    守門人呆住了，這是第一個與他想法一致的人。

    守門人緊緊握住了秦千雪的手，雙眼淚光閃爍。

    “多謝！我很高興有人這樣認為。”

    “能夠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我叫秦千雪，以後有我能幫忙的，告訴我，我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做的。”

    守門人的眼淚迅速沿著臉頰流到了嘴唇，並匯向下巴，兩道閃光的淚痕就像靈渠溝通的湘江和漓江。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的朋友。讓我和英雄同列。”

    “我這一生沒有朋友……現在，你是我的朋友。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稻子。”

    “稻兄，我送你。”

    秦千雪一直把守門人送到無霜廬的邊界。

    守門人心情很好。

    這是他一生中最璀璨的時刻。

    他引領了顏流弟子進無霜廬避難、他第一次被別人稱為英雄、他收獲了第一個朋友……

    他根本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以認識他為榮！

    足夠了。

    這是他最充實的一天。他感覺他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價值。

    當他踏出無霜廬的時候，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他放下了一切。

    回到自己的小屋，守門人沒有開燈。

    這是他的世界，即使沒有光明，一切也清晰可見。

    他跪倒在先祖牌位前，默默說道：“先祖、父親，我做到了。我不辱使命！”

    黑暗中，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四五歲的少年。

    “來，你叫什麽名字？”

    一雙大手向他伸來，把他從饑餓中拉回溫暖的小屋。他狼吞虎咽。燈光下，那個人的臉很慈祥、很和藹。

    他是被父親撿來的。他是父親的養子。但那個人永遠是他的父親。

    “你沒有名字，就叫稻吧。”守門人的父親說道，“有了稻，稻穀收獲，你就不會挨餓了。”

    從此，守門人就被稱作稻。

    “稻，你餓了嗎？”

    “稻，你渴嗎？”

    “稻，休息一會兒吧。”

    “稻，……”

    ……

    守門人在黑暗裏微笑，幸福地微笑。那是美好的時光。

    他陪父親插秧、陪父親灌溉，陪父親收割……

    角落裏有一大一小兩把鐮刀，磨得起明發亮。

    開始的時候，父親用大鐮刀，他用小鐮刀。後來，他用大鐮刀，父親用小鐮刀。

    他最喜歡在稻田裏奔跑。收獲的時候，被金黃的稻穗包圍，讓他很有成就感。這是他和父親一起種出的稻。

    父親沒有任何追求，卻總是深邃地眺望遠方。這讓他感覺到父親是一位幹大事的人。他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他漸漸變得壯實，父親漸漸變得脆弱。

    五年後，基本上所有收獲的稻，都是他一個人背回來的。父親已經很難背負。

    一天，父親把他叫到身邊。

    “稻，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他疑惑。

    “選擇之前，我要你發誓，如果你接過了我的任務，就要永遠守在這裏，並且不能對除你以外的任何人說起。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他點點頭。

    “否則，不僅僅會給你帶來災禍，還會給更多人帶來災禍！”

    “我發誓，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用這把菜刀起誓！”他拿起了家裏的菜刀，橫在脖前。

    父親老淚縱橫，他清楚稻的秉性，這孩子說到做到。他肯這樣說，就證明他是一個可以放心的人選。

    稻不知道父親為何這樣說，但他知道，那個秘密對於父親來說一定很重要。父親的秘密就是他的秘密！

    他的家在這裏，他怎麽可能離開？他的家在這裏，他哪兒也不去！

    父親帶他去了無霜廬。

    稻第一次去無霜廬。

    他第一次開始走那段他走了一生的道路。

    他不知道父親居然有這麽一大片“產業”，卻還在辛苦地活在貧窮裏。

    他驗證了自己的猜想，父親真的是在做一件大事。

    他終於明白，父親默默無聞的背後，居然隱藏著如此震撼的使命。

    “這是無霜大師的手筆。我們守門人的任務就是看護這裏，等待顏流的避難者。先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守門人很多都為此捐軀了，幸存下來的很少。這是一項極危險的事業，稻，你怕嗎？”

    “我不怕！”

    “很好，你是我的驕傲。人活著，就要做一件有意義的事。稻，你可以的。”

    沒過幾天，父親就離世了。

    “靈渠的無霜期過了嗎？”

    “靈渠的無霜期一直都在。”

    這對暗語是父親最後留給他的財富。

    他要等一個、或者一群他不希望過來的人。

    遵從父親的遺願，他把父親葬在稻田能夠望見那個瞭望台的地方。

    幾乎每天，他都會來陪父親說說話。

    他對先祖沒有什麽感覺，但是父親造就了他。他報答父親是天經地義的。這裏，是這個世界留給他的一席之地，他怎麽可能舍棄？

    每次收割，他都帶著那兩把鐮刀，這樣，父親就永遠在他身邊。

    雖然小鐮刀已經不再適合他，但他總要在最後用小鐮刀收割一壟稻子。

    他按部就班地生活，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艱難，背負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終生未娶。

    因為他不願把另一半拖進這個無形的牢籠。當然，他也是為了守住這個不能說的秘密。

    自由太寶貴了。

    失去自由是極痛苦的，但他一想到背負的神聖使命，便心生幸福。他的任務很重要，他的使命很崇高。

    ……

    百年孤獨，仿佛彈指一瞬。

    守門人想到了秦千雪。

    他平生第一位朋友。

    “父親，我有一個朋友，他說我是英雄。”守門人高興地說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我和你一樣。”

    守門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照亮了他的世界。

    “稻”是他名字，永遠是他的名字。

    稻虔誠地俯身，額頭點地。

    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他絕不會說出這個不能說的秘密！

    他知道他要麵對的對手是多麽強大，但他卻決心毫不退讓！

    他隻是一個平常人。而他的對手將是神！

    即使如此，也不能動搖他的信念！

    他答應了父親，他愛這片土地，他永遠不會背叛！

    那把菜刀已經磨薄了，但誓言依舊擲地有聲。

    “我發誓，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用這把菜刀起誓！”

    稻抬起了頭，挺直了胸膛，握緊了那把刀。

    刀光乍現。

    秘密再也不可能從他嘴裏泄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