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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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自然不承認, 他毫無破綻,淡定地說:“你們都是我尊貴的客人。”

    楚汛理解他的做法, 換成自己也不會輕易承認。

    楚汛並不要求艾德一定要承認,他不置可否的微微笑了笑, 低聲說:“我配不上他,對不對?”

    艾德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看了楚汛一眼, 說:“您是一位紳士。”

    他不由自主地補充說:“我很久沒見到他那麽高興了。”

    說完他立即覺得自己失言,緊抿嘴唇, 仿佛變成麵具人。

    楚汛並不介意, 說:“我一看你就是一個口風很緊的人,所以我來找你說。”

    “我訂好了1號早上六點多的機票回國,可以安排車送我去機場嗎?”

    艾德點頭:“好的, 先生, 司機會送你們準時到機場的。”

    楚汛糾正說:“不是‘我們’,是‘我’, 隻有我回去,他不知道, 別告訴他。”

    艾德終於正眼看楚汛了, 他們對上視線。楚汛在他的眸中看到濃重的疑惑, 他顯然不能理解楚汛的做法,翻來覆去地變卦, 前幾天才剛回來, 現在又要離開, 還是瞞著藺焰塵的,按理說,他肯定得告訴少爺。

    楚汛:“我不管怎樣離開,你都會知道,所以我來告訴你。”

    艾德沉默了下,問:“為什麽?他很喜歡你。……我第一次見到他那麽喜歡一個人。”

    楚汛平靜而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上次去機場我就應該離開的,但我一時衝動了,這很不理智。我該離開他,我不想讓他太過傷心。”

    艾德反詰:“你離開他才會讓他傷心。”

    楚汛微微搖了搖頭,說:“我快死了。”

    艾德:“……”

    這個炸彈拋得未免太隨意。

    楚汛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一個多月前,我被診斷出得了絕症,隻剩下幾個月的生命,我沒有選擇接受治療,現在留給我的時間可能更短了……我覺得我的病開始發作了,沒辦法繼續隱瞞下去了。”

    楚汛笑了下:“是不是聽上去很荒謬?但我真的沒有在騙人。”

    “我知道他的媽媽在他小時候生病去世,他眼睜睜地看著媽媽死去,我不應該讓他再體驗一遍這樣的痛苦。”

    “我盡量不讓你為難,我會給他留一封信,解釋來龍去脈。”

    艾德欲言又止,最後隻說:“我為您感到遺憾,先生……明天早上會有人送您去機場。”

    楚汛克製地微微一笑:“謝謝。”

    楚汛回到廚房,藺焰塵還在費勁兒地揉麵,問他:“這樣行了嗎?”

    楚汛指導他:“要揉成表麵光滑的麵團哦。”

    他們手擀了餃子皮,拌了玉米鮮肉餡兒,坐在一起包餃子,藺焰塵這是平生第一次包餃子,他擅長做運動,但不擅長這樣的精細活,楚汛手把手教了他好幾遍他還包的七扭八歪。

    楚汛真是奇了怪了:“你是故意的嗎?難道這是你的情-趣?想讓我多教你幾次?”

    藺焰塵哭笑不得,老老實實說:“我是真的學不會,我手笨。”

    楚汛還不許他不做,非要他包的放滿兩個長方形的大保鮮盒。他做著做著,慢慢也稍微有了個樣子,兩個人邊包餃子邊聊天。

    楚汛說:“我會包餃子是我爸爸教的,他手藝很好,會包好幾種形狀的餃子。他小時候家裏窮,他是家裏的老大,還沒十歲就開始下地幹活,在家幫忙做家務,邊照顧弟弟妹妹邊讀書寫作業,他是他們村裏第一個大學生。”

    楚汛從小聽說爸爸的奮鬥史,他以前是很崇拜爸爸的,能從一窮二白奮鬥上來。後來他覺得,可能是爸爸自己幼時都沒得到過父母的什麽關注,所以...他也不擅長關心孩子。以爸爸的成長環境,不能接受他喜歡男人可以理解,但他還是會感到傷心。

    藺焰塵想回他的話,說說關於“爸爸”的話題,可絞盡腦汁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爸爸。

    楚汛問他:“要是你爸爸知道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會怎麽樣?”

    藺焰塵愣了下,隨即欣喜若狂:“你願意跟我去見我爸啊?好啊,那我去通知他。他應該不會怎麽樣。”

    藺焰塵回憶著說:“以前我高中的時候……他有次莫名其妙問我我是不是同性戀,以為我在和我同樂團的朋友談戀愛,還說就算我是他也能接受。不知道他整天是胡思亂想什麽,大概覺得我從早到晚無時無刻都在亂來。”

    “不過我談戀愛和他沒關係,也不一定非要通知他吧?”

    楚汛笑了,感慨地說:“其實我在想,說不定你爸爸挺好的。你有空該和他好好聊一聊。”

    藺焰塵撇嘴,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要,他一點都不好,他連我的頭發絲都想要去約束。他也就是想管我才說出那番話。”

    楚汛沒再多勸說,順其自然,藺焰塵的人生還長著,他遲早會發現誰才是對他真的好。

    大家煮了餃子吃。

    楚汛和藺焰塵包的截然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哪個好。

    藺焰塵說:“我包的餃子一煮就散了,你包的又結實又好看。你是怎麽包的那麽好的?”

    楚汛說:“我喜歡包餃子啊,我平時就經常包……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去剁餡兒,把壞心情包進餃子裏。”

    他夾起一個餃子,笑眯眯地喂到藺焰塵嘴邊,藺焰塵乖乖地張開嘴,“啊嗚”一口吃掉,腮一鼓一鼓地咀嚼,含糊不清地說:“好次。(好吃)”

    楚汛笑著說:“然後把壞心情一口氣吃掉,就隻剩下好心情啦。”

    吃飽喝足,楚汛偷偷找了艾德,說:“小藺做了好幾盒,寄一盒小藺親手做的餃子給他爸爸,說是新年禮物。我沒有更多能為他做的了。”

    艾德答應下來:“好。……謝謝。”

    兩個閑人吃完飯,沒事做,打遊戲。

    藺焰塵今天狀態不好,屢戰屢敗,楚汛問他:“怎麽了?”

    藺焰塵放下遊戲手臂,悶聲說:“我其實不想這樣。”

    楚汛一頭霧水:“不想怎樣?”

    藺焰塵含糊地說:“我想問你一件事,我昨天就想問,但問出來,好像我心胸很狹窄似的。”

    楚汛往後仰頭,靠在藺焰塵的肩膀上:“說說看。”

    藺焰塵甕聲甕氣地說:“你老是看艾德,還總是單獨和他說話,你覺得他很英俊嗎?可是,他沒我年輕吧?”

    楚汛怔了下,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這和年不年輕有什麽關係?你怎麽這麽可愛?”

    藺焰塵說:“不要敷衍我。”

    楚汛隻好認真回答:“好吧,我覺得艾德是很英俊。”這倒不必撒謊。

    藺焰塵差點沒炸。

    楚汛又說:“我這輩子頭回見到這樣的英式管家,他的衣服也很好看,我當時看到就在想……”

    藺焰塵憋著氣,酸溜溜地問:“想什麽?他不提供那種服務的。”

    藺焰塵後悔極了,早知道不帶楚汛過來,他明知道楚汛好-色。

    楚汛不知羞恥、慢吞吞說:“我就在想,你要是穿那身衣服,一定比他還英俊。”

    藺焰塵:“……,!”

    藺焰塵洗完澡就出去了,楚汛換上睡衣,坐在單人沙發等待。

    不一會兒,藺焰塵偷偷摸摸地回來了,他不僅換上了那身管家衣服,還抹了點發蠟,換了個發型,梳了個四六分的背頭,看上去有模有樣的。

    ...

    楚汛身邊的小圓桌上放著一盞琉璃台燈,散發著柔和的檸檬色光霧,光依偎在他身邊。

    不知道是換了傭人的衣服讓他覺得羞恥,還是楚汛今天的氣質看上去不太一樣,似乎比平時更誘人,藺焰塵覺得臉頰發燙。

    藺焰塵走到他麵前,俯首:“親愛的主人,有、有什麽要吩咐我的。”

    楚汛比他演得好,淡定地說:“你是新來的嗎?說話還結巴,你這樣可不行啊,沒有進步的話,我可不能讓你留下來。”

    藺焰塵半跪下,抬起頭,像隻坐下來的大金毛犬:“對不起,主人,我一定學習改正,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楚汛伸手抬他的下巴:“那這樣吧,今天晚上,你要是能取悅我,我就原諒你。”

    從這個角度,藺焰塵看到楚汛下頜到脖子和肩膀的線條,特別好看,他的睡衣領口有些鬆開,露出一點點鎖骨,頭發還沒吹幹,烏黑的發梢上有水珠滴落,從他的鬢邊滑到脖子,再落在鎖骨彎裏。

    藺焰塵口幹舌燥。

    楚汛摘下眼鏡,還氤著水氣的黑發被眼鏡杆撥了撥,襯得他的膚色白的像玉,罩著光。

    楚汛輕聲說:“過來。”

    ……

    ……

    楚汛滿麵緋紅、雙眸含淚,不知道是哭是笑,伸出手:“小藺,你抱著我。”

    藺焰塵俯身抱住他。

    楚汛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緊緊擁著他,仿佛這一刻就是他們的地久天長。

    做完以後,他們依然抱著彼此,楚汛還在戰栗著低低啜泣,藺焰塵撫摸著他的脊背:“阿汛,我弄疼你了嗎?”

    楚汛平靜了一些以後,說:“我還想聽你給我唱歌。”

    男人在床上時什麽都能答應,藺焰塵自然也是:“你想聽什麽?”

    楚汛說:“你唱《斯卡布羅集市》給我聽。”

    在莎拉·布萊曼把這首歌的女聲空靈版本唱得家喻戶曉之前,這首歌最早是一首出處不知的英國民謠,最著名的版本應當是由保羅·西蒙改編的版本,橫空出世的那一年甚至銷量超過了如日中天的披頭士,低沉沙啞的男生悠長憂傷。

    楚汛說:“把she改成he。”

    藺焰塵稍微改變了下歌詞,抱著他輕輕唱給他聽:

    “are you g to scarborough fair(你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parsley,saary and thyme(蕪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裏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one who lives there(記得代我問候住在那裏的一個人)

    he once ine(他曾是我的摯愛)”

    這首歌講述一位上前線的年輕士兵思念著家鄉的戀人,蕪荽、鼠尾草、迷迭香、百裏香,這幾種草藥代表善良、力量、溫柔和勇氣,但在古時也用來抵禦死神。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告訴他為我做件粗布衣裳)

    s nor needlework(不要有任何針線的痕跡)

    ……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告訴他為了尋找一畝土地)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在海灘和大海之間)

    ……

    tell him to reap it in a sickle of...leather(告訴他用皮做的鐮刀收割莊稼)

    and to  a bunch of heather(再用一束石楠花將他們捆在一起)”

    楚汛靜靜聽著,士兵讓戀人去做三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歌詞似乎毫無邏輯,有人說其實歌詞是暗示士兵早就在戰爭中死去,又或是他的戀人已經病故在家鄉,所以才有反複吟唱和死亡相關的草藥的段落。因為已經死去,所以在含蓄地在向死神祈禱。

    藺焰塵唱完一遍,問楚汛:“還要我再唱一遍嗎?”

    楚汛無聲地歎了口氣,說:“夠了。”

    藺焰塵問:“你怎麽忽然想聽這首歌?”他總覺得現在唱這首歌怪怪的。

    “就是想聽,沒什麽為什麽。”楚汛說,“歌裏的這個人可真無理取鬧。”

    藺焰塵說:“談戀愛就是會做一些無理取鬧的事嘛。”

    楚汛笑了下:“那我也要無理取鬧一下,我現在想喝鮮榨的蘋果汁,加點蜂蜜,我要你親手給我弄。”

    藺焰塵不問他怎麽大半夜的想果汁,在他臉上親一口:“好,我這給你去榨。”

    房子太大,藺焰塵榨了一杯蘋果汁,剛端回去,楚汛卻說:“我又覺得更想喝橙汁,你再弄一杯吧。”

    藺焰塵不嫌麻煩,又跑老遠去親自榨了一杯橙汁,當然,榨汁機和案板刀具他都沒洗,捧著橙汁回去了。

    楚汛這次滿意了,說:“蘋果汁榨了不喝多浪費,你喝吧。”

    藺焰塵做過運動,唱歌,還跑上跑下,是有點喝,榨出來的蘋果汁也隻有半杯,他幾口就喝完了,說:“蘋果太容易氧化了,居然有點苦,我應該加點檸檬。”

    楚汛誇獎他:“你居然還懂這樣的生活小訣竅嗎?”

    藺焰塵說:“我在寄宿男校讀書,我大概會自己照顧自己的,隻是不會做飯而已。”

    楚汛說:“厲害,厲害……好了,我們洗漱一下就睡覺吧。”

    藺焰塵去換了睡衣,抹了把臉,躺上床以後沒一會兒便開始覺得困乏,打哈欠,說:“關燈睡吧。”

    楚汛關了燈,月光透過窗戶玻璃,又被輕紗過濾,溫柔地罩在他們身上。

    藺焰塵已經睡著了,他那杯蘋果汁裏被放了兩顆安眠藥,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楚汛抱著藺焰塵,低頭,把臉龐貼在藺焰塵的額頭,低聲慢慢哼唱起來,他唱得一點也不好聽:

    “are you 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ine……”

    “he once in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