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的攻擊看似是毫無章法的，可卻是他親身實踐所得的經驗。他的一舉一動好似笨拙，卻讓人難以回避。

    顧嵐也不敢讓他近身，隻是遠遠地退開了打。可是她的攻擊落到了子車身上，卻是一點成效也沒有。

    神魂之火這樣東西，如果同玄氣一起使用，會使得玄氣和神魂都消耗非常大，在與子車這樣的對手對戰的時候，必須要保存好自己的力量，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動用的。

    那既然如此，顧嵐唯一可以動用的也隻有神紋道了。

    神紋道之所以成為道，是因為它獨樹一幟自成一派。如果能夠將神紋一道摸透，發揮出它全部的戰鬥力，神紋一道對於玄氣和神魂都將有很大的裨益。江唯曾經是這麽對顧嵐說的。

    在晉階之後，顧嵐對於神紋的應用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正好借著今日的機會，可以一試。

    將神紋打入自身，不論是人族還是東海一族，都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情。可是既然神紋和玄氣師出同源，那麽它們之間就應該相互有聯係。

    看戲的瞧著場麵非常熱鬧，一團肉滾滾不斷地向顧嵐衝撞，而顧嵐就跟跳大繩似的躲來躲去，根本不敢正麵迎戰。

    在戰場中試驗新的攻擊方法，這對於顧嵐自身來說也是非常危險的。但是實戰是提升一個人最快的方式，對自己越苛刻，才能越有收獲。

    顧嵐的丹田之內是有一塊石碑存在的，在晉級的這段日子，石碑一直隱沒在她的丹田之中。可是顧嵐相信，那樣一種神奇的物事絕對不會消失不見，應該隻是隱匿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將那些神紋打到天書石碑上，以石碑為依托，塑造源於自身的能量。

    既要分心擔心著子車的攻擊，又要小心地控製著神紋，將那一個個神紋以玄氣內刻入自己的丹田。如此一心二用，讓顧嵐的額角很快滲出了汗水。

    可是台下的人卻並不知道這些，除了跟顧嵐關係比較好的門外弟子之外，其餘眾人全部都幸災樂禍似的看著顧嵐。

    “你猜她還能堅持幾個回合？”那些人嘻嘻哈哈地笑著。

    他們的聲音，顧嵐全部都聽得見。而且，她也知道在戰場上任何的分心，都會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如果她失敗了，將來想要再次做這樣的嚐試，就會變得愈發困難。

    譏諷的人，有。打從心眼裏瞧不起她的，有。覺得自己比她厲害，，也有。

    但是這些人隻動口，不動手，他們甚至都不明白顧嵐為何不反擊，也不懂她到底在做些什麽。

    顧嵐咬牙堅持著，堅持著自己小小的勝利，彌補自己的過失，總結經驗，怎麽樣才能做得更好。將神紋打入自身，這件事情本身就從來沒有人做過，也沒有人可以給她經驗。她能夠依靠的，也隻有自己。

    子車的攻擊，從來沒有間隙，而在那一次次的攻擊之中，顧嵐也偶有中招。

    她的身上本來就都是血跡，而被子車攻擊到的地方，除了血跡之外，還有深深的印痕。那是肉體在遭受強烈的擊打之後，遭到了暫時性的破壞。這種傷口雖然能夠恢複，可是在現在的時刻，顧嵐所能夠感受到的也隻有疼痛。

    子車的攻擊連續不斷，而顧嵐受到的傷害，則明顯開始慢慢變少了。

    子車就像是一個木頭人，除了攻擊，攻擊，還是攻擊。他的拳頭打在石頭上，石頭碎成了渣渣。打在鐵柱上，鐵柱子彎成了新月。

    拳風落到任何一個旁觀者的身上，他們都要全神來抵禦。可是即便如此，圍觀的人也都沒有散去。一來，他們想看顧嵐出醜，看這個新人得罪了老人之後如何的不可收拾。二來，也是因為大家都看得出來，顧嵐在子車的攻擊下不斷進步，雖然都覺得一個人不可能進步得如此神速，雖然也有羨慕嫉妒恨，可是沒人離開。

    他們想要看到結果。

    究竟是子車先擊潰顧嵐，還是顧嵐先琢磨透了如何才能破解子車的攻擊。誰生誰敗，就看誰能夠堅持更久。

    反觀子車這方，雖然他的體力很強，而且攻擊高，防禦厚，機動靈活。但是，他的玄氣消耗上，是非常巨大的。一旦拖延的時間久了，對他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之前子車所有的戰鬥，全部都是以拚命的攻擊來壓縮戰鬥進程，這樣才不會暴露他玄氣不充沛的缺點。然而這一次，麵對顧嵐這樣不屈不撓的對手，子車的心裏也有點開始慌。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他的攻擊之下還能夠如此堅持，顧嵐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水浸透了。而且在進唐門之前，她的身上已經全部都是傷痕，看得出來她曾經經曆過非常危險的戰鬥。

    她才隻有多大啊？為什麽她不害怕，不放棄呢？

    子車突然停止了攻擊，他的身上肌肉緊縮，繃成了一塊塊誇張的線條。他的臉變得十分陰沉可怖，頭發倒豎，雙目如銅鈴，活像是一尊金剛。

    四周圍的玄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子車飛快地匯集，離戰場近的人，突然就覺得渾身沒了力氣，整個人好似瞬間被抽空一般。

    而離得遠的，則看到所有人的玄氣在上空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球形，而子車，就站在整個球形的中央。

    天人合一，這是對玄氣的運用產生很強的領悟之後，能夠達到的一種狀態。天人合一者，可以吸收周身的玄氣為自己所用，在短時期內發揮出強大的攻擊力。顧嵐之前雖然也有過一些小小的感悟，但畢竟不能像子車這樣，形成強大的攻擊力。

    從這一點看，子車雖然等級不如豐笑卉高，可是在戰鬥方式上，要比豐笑卉強很多。

    顧嵐也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玄氣不斷地向子車匯攏，這給她不小的壓力。旁觀周圍眾人，全部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如果她也和他們一樣，被子車抽幹了玄氣，那麽接踵而來的，將是極其淩厲令她無法還手的攻擊。

    方才打入丹田的神紋忽然在這個時候有了反應，顧嵐隻覺得渾身一震，接著就進入了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她仿佛是縮小後進入了自己的體內，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塊許久不見的天書石碑又整個地從丹田內浮現出來。四周圍玄氣洶湧，圍繞石碑不斷地運轉。

    石碑上有幾道十分繁複的紋路，那是顧嵐先前打入自己丹田內的印記。

    在外界壓力的催動下，周身的玄氣開始被丹田內的石碑吸收，火紅的玄氣疏忽進入了石碑當中，石碑上的神紋開始出現了岩漿一般的暗紅色彩。

    在那暗紅的背景之下，石碑上，漸漸顯示出幾個大字來：

    “道可道，非常道。”

    這簡單的六個字仿佛是孕育了天地萬物，包羅萬象。顧嵐的神魂盯著那個石碑有許久，她隻覺得天地好像在她麵前展現出了非同尋常的規律。可又讓她捉摸不得。

    神紋和石碑一同消失，顧嵐整個人，也仿佛一下回到了擂台上。

    子車並不知道顧嵐方才在幹什麽，為了匯聚這麽多的玄氣，他整個人也幾乎是精疲力盡。

    雙目圓睜，子車的眼角被瞪大的眼睛給撕裂。可，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攻擊。

    顧嵐感覺到自己仿佛就置身於山洪暴發的福壽山下，可唯一的區別是，那日，洛雨仙救了她。而今日，洛雨仙不在她的身邊。

    道可道，非常道。不論神魂、玄氣、神紋，都是人對於天地萬物規律的運用。如果能夠徹底融合這些雜亂的功法，將其中真正的天地之力提取出來，那麽，這樣簡潔明了的天地規律，將會是淩駕於任何功法之上的一種力量。

    顧嵐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一種潛能，好像在亙古之前就已經存在在她的身上似的。

    子車排山倒海的攻擊，帶來的是不可預計的後果。數百個臨近的唐門弟子，都被他抽空了玄氣，造成丹田衰竭，甚至麵臨丹田破碎的危險。而子車本人也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可是他自己卻是開心的，因為這是成爭願意讓他做的事情。他做到了。

    可是當子車、成爭，以及在場的眾人望向顧嵐的時候，他們所看到的，並不是一個倒在血泊當中的顧嵐，而是一個仿佛在踏蓮信步，悠閑自得的顧嵐。

    在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之中，顧嵐感悟到了另外一種天人合一。

    就在她有所感悟的時候，她的雙足之下，突然出現了一雙火紅的蓮花。

    這對紅蓮花玲瓏剔透，讓她一下就回憶起了當日在福壽山中，洛雨仙救她的場景。

    顧嵐嘴角露出了笑容，她踏上了蓮花。

    一瞬間，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在顧嵐的腳下爆炸，所有人的玄氣全部都回歸到本體。

    唐門內派以及外門觀戰的數百位弟子，在這一瞬間，集體倒下了。

    “叮”一聲，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發出了一聲金屬掉落的聲響。

    顧嵐好奇地回頭，卻發現地上有一小截黑黑的釘子，正和那日在傳承之地，青冥從她身上取出的釘子一模一樣。

    好奇心驅使，她撿起釘子放入自己的百寶袋中，然後不再理會眾人，徑直向大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