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屋，指的以前這裏有個家族是柳姓，後來這家族全部遷走，時過境遷，這裏一大片範圍都被荒廢，是樊水城少有的廢地之一。

    紀厲趕到柳屋，遠遠看見空地邊的闞正越，還有在闞正越不遠處躺著的秦幕，走近一看，秦幕赤著上身滿是泥沙和血汙，在他身子躺的地方也盡是深紅血跡。

    “秦幕！”紀厲撲過去，痛心疾首的呼喊道。

    當時官差把秦幕拉到這裏，也懶得掘地挖墳，隻是蓋了一層薄土，等馬車一走，闞正越和簡興便大著膽子將秦幕給挖了出來，猶記得，當時兩人都顫抖著雙手，嚇的半死。

    然後簡興讓闞正越留在這裏，而他則是返回去找紀厲。

    看著躺在地上氣息全無的秦幕，紀厲心如刀割，淚水奪匡而出，他緊緊抓住地上的碎石大喊道：“死的應該是我！”

    闞正越和簡興也不禁淚流滿麵，要知道昨日他們還商量揍秦幕，可才一天過去，這人就沒了。

    這時，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銅雨娣的轎攆也趕到，她下轎快步走來，來到近處看著秦幕的慘樣，皺眉道：“這還是個孩子啊，怎麽……”

    她走到秦幕頭側，上前一探鼻息，頓了一會兒，驚道：“氣息時斷時續，他還活著！”

    “啊？！”紀厲一時間手忙腳亂，想要上前叫醒秦幕。

    銅雨娣急忙將他拉扯開，對身後一眾下人喊道：“你們快過來，把這孩子抬上轎攆，送往最近的醫館！全都給我小心點！”

    銅雨娣的手下都是手腳麻利之人，小心翼翼配合著將秦幕抬上轎子，紀厲一抹淚痕，跑在前頭，“請大家隨我去德善堂！我在前麵帶路。”

    秦幕危在旦夕，紀厲不相信其他的醫師，唯有善大夫。

    轎攆來到德善堂，紀厲衝了進去，善大夫正在給一個老婦人看病，他著急道：“善大夫，秦幕他生命垂危，正在醫館外麵，請您施以援手！”

    善大夫站起身來，“速速帶我前去！”

    在善大夫的安排下，秦幕被帶入德善堂後麵的單獨房舍，臨進去之前，還叫上了兩個徒弟模樣的人。

    紀厲守在門外，心中忐忑無比，但此時幹坐著還不行，他來到德善堂前麵，銅雨娣已經在與藥房夥計交接，他等在一旁，眼看著銅雨娣拿出錢袋，這才鬆了口氣。

    見他們交接完，紀厲這才上前，“銅夫人之恩，小子銘記在心，敢問用掉多少錢？小子這就立下借據。”

    銅雨娣搖搖頭，“這錢是秦幕欠我的，若他有命還我，那自然一分也不能少，但……罷了，秦幕是死是活，你記得去聚豐布莊通知於我。”

    “是！”紀厲目送銅雨娣遠去。

    三日過去。

    善大夫最為清楚，這三日中，對秦幕而言，每一刻都是生死考驗。

    但此刻，秦幕第一次蘇醒過來，他看了看滿頭華發的善大夫，仿佛又蒼老了幾分，艱難的開口道：“善大夫，幸苦你了。”

    “幸苦是幸苦，但你活過來了，這幸苦便沒有白費，”善大夫也微笑著坐到床邊，感概道：“當紀厲把你送過來的時候，其實我第一個感覺便是你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我不忍心就這樣放棄，隻能試試看，可越試下去，我發現你求生的反應格外強烈，有好幾次我都認為你會失血喪命，但你偏偏就挺過來了，如果非要說是誰救了你，那這個人，就是你自己。”

    必須活著，這是秦幕最內心深處的呼喊。

    “好了，老夫也累了，我讓你的朋友們進來看看你，你身體還很孱弱，不要說太多話，也不要起太大的情緒波動。”

    “是，多謝善大夫。”秦幕回道。

    房舍門口一開，一個小姑娘先跑了進來，三日未見，許琳已經活蹦亂跳，她看著秦幕，一句話沒說出來，頓時又要哭的梨花帶雨。

    “小琳，別哭，我好得很，而且你也完全恢複了？”

    “哥哥！我好了。”許琳撲在秦幕床邊，聽話的把眼淚硬擠了回去，但淚水還是在眼眶亂轉，“你身體痛不痛？”

    “倒是有點。”秦幕強作笑顏，其實身體連動都動不了。

    “這些對我們這麽狠的人，他們一定不得好報！”許琳說著又道：“哥哥，那些官府的人怎麽對你的？是不是打你？”

    秦幕歎了口氣，“反正我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闞正越和簡興站在一邊都沒有說話，秦幕對他們道：“我也要多謝你們，沒有你們，我肯定也活不到現在。”

    闞正越和簡興對視一眼，倒是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簡興說道：“我們其實什麽也沒做。”

    秦幕側頭看了看屋裏，問道：“紀厲呢？”

    “得知你醒來的消息，他去聚豐布莊了，是去通知銅夫人。”說著，闞正越把那日的經過與秦幕說了一遍。

    正說話間，一陣急促的跑動聲傳來，紀厲衝進房間，“秦幕！”

    “紀兄，”秦幕笑了笑。

    “是我害你受苦了！對不起。”紀厲緊緊的握著秦幕的手。

    “扛過來了，以前的事不提了，”秦幕說著，認真道：“紀兄，我有一句話早就想說，但明知你聽不進去，便沒有提及。”

    “你說便是，我什麽都答應。”

    “我們雖然不是貴胄之家，但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偷竊隻能是越來越貶低自己，而且，你的夢想是什麽，靠偷是永遠偷不來一座城池的。”秦幕說。

    紀厲心中酸楚不已，連連點頭，“不偷了，我向你保證，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偷了！”

    秦幕笑了笑，雖然接觸沒有幾天，但他相信，隻要紀厲親口答應，便會說到做到。

    這時，簡興對門外喊道：“銅夫人！”

    銅雨娣走了進來，對秦幕嫣然一笑，“小子，你可替我節約錢了，若你死了，我可要損失不少呢。”

    秦幕沒有先對銅雨娣答話，倒是先對簡興道：“以後不可叫銅夫人，人家雖然年過三十，但並未婚嫁，隻能叫銅掌櫃。”

    簡興左右看了看，立刻改口道：“是小子口誤，銅掌櫃不要見怪。”

    銅雨娣瞪了秦幕一眼，“好小子，我都沒說介意稱謂，你這話的重點究竟是在哪裏？”

    秦幕鄭重的回道：“銅掌櫃，當日在聚豐布莊請求某一差事，你一口便答應，我已是感激在心……”

    銅雨娣打斷道：“那日你說隻要將你留下，便能救下你妹妹，說的可是這小姑娘？”她上前摸了摸許琳的小辮子。

    許琳縮了縮腦袋，悄悄躲了開去。

    “是的，她就是我妹妹許琳。”說著對許琳道：“小琳，別害怕，銅掌櫃是好人。”

    許琳這才放鬆了許多。

    “許琳，好吧，秦幕你繼續說下去。”銅雨娣滿意的點點頭。

    “但前些日子，我卻突然沒去布莊不辭而別，實在是多有不對，銅掌櫃，在這裏秦幕給您說一聲抱歉，如今你在醫館替我墊下費用，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感謝。”秦幕真誠的說道。

    “感謝就不用了，我知道要你還上這麽一大筆錢，定然是不可能，所以順路帶來了一份長約，你隻要在上麵簽字留印便好。”說著，銅雨娣還真的拿出幾頁紙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