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結束了。”

    溫謙亦難得感慨了一句。

    年輕人總是喜歡“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調調，但社會閱曆、人生經驗不足以表達複雜滄桑的心境，反而徒增笑話。

    他現在很少感慨，精力、思維、注意全都放在了實際的東西上。

    比起回顧過去，溫謙亦更傾向於接受現實和預想未來。可人類這種社會型的群居動物，在離別的時候無論如何都難免會生出一些低落的情緒，即便原本關係隻算一般，沒有好到緊密無間的地步。

    架不住溫母的挽留，吳彤不得不在溫家住了一天的時間。

    她盡量讓自己忘掉馬路上那段尷尬的記憶，可是每當瞧見溫謙亦外露的強壯身體，她先是急忙避開目光，然後忍不住唾棄自己一番……當時怎麽就鬼迷心竅地突然想揩油了呢！

    “小謙。”從稱呼上，吳彤終於找到了作為長輩的尊嚴。

    她提著粉色手提包，站在門口，一手推開門，轉身對著溫謙亦說：“嗯……到了奉京別忘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然後帶你在奉京逛一逛，先熟悉熟悉。”

    吳彤像逃難一樣離開了。

    正常來說，從高考成績出分到錄取通知書到達，一般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而這次，東海大學那邊顯然是害怕被有的學校用手段截胡，這才過去三四天的功夫，亮藍色封皮的錄取通知書就通過快遞送到了溫謙亦的家中。

    溫母親自將這封通知書交到了溫謙亦手中，期待說：“兒子，拆開看看！”

    溫謙亦隻能裝出一副興奮又激動的表情，嘶啦一聲，將封皮中的硬卡紙掏出來，在父母的注視下，以欣喜的語氣將其讀了一遍。

    他越來越擅長掩飾自己的情感。

    控製臉上每一塊肌肉的微小震顫，調整瞳孔間距、眼肌收縮程度、還有眨眼頻率，然後以對聲帶最精準的操縱，表達出大腦中早已計算好的“真實情感”。

    這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無異於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完一場1500米長跑競賽。

    一個人懂得越多就會發現，想要不撒謊很難。他不想破壞了父母的好興致，隻能擺出這種同樣跟高興的模樣。他有點疲憊，衣服後襟微微被汗水打濕，顯示出深顏色。

    “……被我校法學院、社會學專業錄取。”

    這是SOM17為溫謙亦精心挑選的專業，理由讓他啞口無言——社會學專業的自由時間非常多。

    “就業前景不好。”溫母雖然搖頭，眼角依舊帶著笑意。

    “我們得尊重兒子的選擇！”溫父樂嗬嗬說，然後繼續整理著手裏的報紙。他將本地報紙上關於溫謙亦理科狀元的報道都剪下來，方方正正地粘在一塊大玻璃板上，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溫謙亦每次經過客廳，目光都要避開這塊玻璃板。每次見到報紙上對狀元的無腦吹捧，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專家分析，他總有種尷尬癌都要發作的感覺。

    SOM17在一旁冷靜審視。

    它說：“維持家庭血緣關係，對人類本身的精神調節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言下之意，它讚同溫謙亦的做法。

    溫謙亦離開家，打車來到在工業園租下的房子。

    這是變電場附近的一棟家屬住宅樓，溫謙亦租聘的房屋在一樓，兩室一廳，有73平米大小。

    掏出鑰匙剛剛打開門，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迎麵襲來。

    溫謙亦對各種各樣的難受感覺具有著異於常人的忍耐力，他隻是皺了一下眉頭，隨後找到了房間裏這異常高溫的具體原因。

    在屋子裏應該是客廳和臥室的地方，擺著足足十台ST181服務器，每台服務器處於負載運轉的情況，散熱風扇呼呼作響，吹出機箱內運行帶來的熱量。

    即便通風再好，也架不住這麽多熱源一起散發熱量。

    他在客廳牆壁上找到了掛著的日誌本，上麵是劉寧記錄的工作日誌。

    “6月17日，4號服務器自檢異常，經檢查是內存鬆動，故障成功排除……”

    “7月1日，電路出現電壓不穩的情況，找到專人排查，決定更換工業級供電線路……”

    “7月9日，線路更換完畢，電壓不穩的情況應該得到改善，具體的結果等待繼續觀察……”

    劉寧一直負責著這幾台服務器的正常運轉。

    溫謙亦清楚自己今後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奉京市，所以《深淵勇者EX》的這幾台服務器他委托表哥劉寧幫忙維護。作為報酬，他給劉寧開出了一份不錯的工資，每個月一萬元人民幣。

    這份薪酬相當於劉寧自己數碼店兩個月的利潤，而且十分符合劉寧的性格。他就喜歡這種沒事打打遊戲，順便看管設備的工作。

    隨著新加的幾台服務器，《深淵勇者EX》的注冊資格逐漸放開到了40000個。每次開放注冊資格，幾乎當天就會被搶注一空，頗有種供不應求的情況。

    像這種以劇情為核心的遊戲，很容易就能籠絡到一大批死忠玩家。更為主要的一點，它不像是市麵上那種無腦刷刷刷、打怪升級的RPG網遊，玩一段時間就會讓人審美疲勞。

    劇情推演係統的存在，讓遊戲的自由度、新鮮度提升到了任何遊戲都難以達到的層次。

    核心玩法的不同，使得遊戲黏性大大增加，平均在線時間達到了六個小時。平均每個玩家，每天會花費六個小時在這款畫風精致的2D網絡遊戲上。並且，活躍玩家也達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四萬個注冊賬號中，有大約一萬兩千名玩家一直都保持著平均每天六個小時的在線時間。雖然有一些玩家寧願少體驗遊戲內容也不願意花錢存檔，但是大部分玩家還是願意買賬。

    在他們看來，存檔收費實際上就是一種更加良心的時間收費，價錢也還算合理，每個小時4毛而已。與當前市麵上火爆的《夢幻西遊》和《山口山》屬於同一等級的消費水準。

    12000名活躍玩家，平均6個小時在線，每小時4毛錢的存檔價格……每天溫謙亦的銀行賬戶都有差不多兩萬元的進賬。轉賬上繞了一個彎子，讓人沒法從銀行流水的記錄，找到這個叫做次元遊戲的製作方。

    溫謙亦從華國農業銀行走出來，盯著手上的白金VIP卡，不禁搖搖頭：“有錢人的滋味。”

    月均儲蓄在50萬以上的客戶都在銀行的重點關注範圍內，銀行方麵為了籠絡存款，推出了所謂VIP製度，提供各種各樣的便利去挽留客戶。

    溫謙亦恰巧剛剛符合資格。

    他步伐比較快，沒有聽到業務員的小聲議論。

    “這麽年輕，肯定又是一個富二代。”說話的語氣很酸。

    正是因為遊戲盈利情況不錯，所以他才有錢買了那麽多種類的二手日本儀器。

    前兩天，安騰商事會社再次打來電話，通知溫謙亦，告訴他第一批貨物將在8月14日左右抵達奉京市倉儲中心。

    溫謙亦知道，SOM17的計劃終於即將進行到下一階段了。

    他隻清楚操作流程，卻想不到……引導理論與遊戲合二為一的時候，究竟對普通人會產生多麽奇特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