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曲浩明。”

    “性別。”

    “男……”

    高新區公安分局的局長鄧威親自處理了這次“民事糾紛”，起初曲浩明還想攀攀關係，提幾個這個鄧局長可能認識的熟人。

    曲浩明舉著手腕上的手銬，頗為不爽：“鄧局長，您可總算來了。我的車被撞了，還得去噴漆，也不用把我扣起來吧？瞧瞧你們局的警察，這樣辦事是不是有點越權？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他有很多朋友這不假，但現在一點力都使不出。

    比如眼前的鄧局長就是他惹不起的狠角色。

    鄧威深深望了曲浩明一眼，含蓄道：“曲老板，這次就算張生來了也沒用！我奉勸你一句，這事你最好自己攬全責，多的我不能說，自己體會！”

    張大老板也沒用？攬全責？自己體會？

    曲浩明愣住了，下意識反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說出口，他就有點後悔，明擺著不給鄧局長麵子麽……

    鄧威沉吟：“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上頭怎麽說，我就得怎麽做。那群學生裏，有你惹不起的主，還好剛剛技術部門確認了你的那通電話是打給你女兒的，要不然啊，你這次估計要遭重了。”

    “我，我就是想逗逗她們……”曲浩明反應過來了，自己好像踢到了一塊堅硬無比的鐵板。

    那通電話的確是打給自己六歲的女兒，說的話也不過是想嚇嚇眼前這幾個學生，讓她們軟聲軟語地道個歉，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沒真心想讓她們賠錢。

    “哼，這是你自己以為。誰知道到底怎麽回事！”鄧威硬邦邦道。

    曲浩明費力地從褲兜中取出一個煙盒，然後艱難地給鄧局長點上了一根煙，低聲下氣說：“鄧局，您總得讓我知道，我是怎麽摔的跟頭吧？我就算是賠禮道歉，也得找到人家正主不是？”

    鄧威琢磨著，吐了曲浩明一臉煙霧，扔出兩個字：“省廳。”

    聽到這兩個字，曲浩明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使勁甩自己兩個嘴巴子。

    “我TM真是瞎了眼睛！”

    胖女人，也就是曲浩明的媳婦，在審訊室裏帶著哭腔：“我就是看那個短頭發的女生態度不好，就讓我老公嚇嚇她們，我們真的是無辜冤枉啊！什麽壞事都沒做啊！”

    看見自己丈夫都被銬起來的架勢，她也明白過來，這回他們惹上大麻煩了。

    做筆錄的小警察嘀咕了一句：“活該。”

    旁邊的老警察瞪了小警察一眼，然後轉過頭盯著胖女人，循循善誘道：“這樣吧，隻要當事人同意，表示不追責，什麽事情都好解決。但是呢，你們必須拿出相應的態度，明白嗎？”

    “明白明白……”胖女人如同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

    郭文慧、王娜她們的待遇顯然比曲浩明夫婦好得不止一丁半點。

    小圓桌上擺著三杯咖啡，還有一小碟糕點，有個年輕的女警察陪著她們，眼神中帶有些許好奇。

    那個曲浩明在本地區也算是個頗有名氣的人物了，即便是鄧局長也不可能一句話就把人扣在局裏。隻有一種可能解釋的通，那就是有更上麵的人說了話。

    “你們都是東海大學的學生？一個班級的？”

    郭文慧點點頭：“嗯。不是班級同學，都是通過社團認識的。”

    “哦！”女警察恍然大悟，按耐不住好奇，極為八卦地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認識什麽特別厲害的人啊？聽說你們打了一個電話，那個叫曲浩明的大流氓就被局長治得屁滾尿流了。”

    她的想法極為單純。

    即便是王娜，考慮的角度都會比這個女警察複雜許多。

    她不想再提自己的表哥劉猛，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人渣一樣的男人。想到電話，她突然望向郭文慧，除了自己打給劉猛的電話……隻有郭文慧給團長溫謙亦發送求救信號。

    “不太可能吧……”郭文慧讀懂了王娜的眼神，搖搖頭。

    女警察還在追問：“什麽不太可能呀？”

    “沒，沒什麽。”郭文慧裝作整理頭發來掩蓋自己的緊張，理智分析和冥冥中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絕對與溫謙亦脫離不了關係。

    三個女生麵麵相覷，越發沉默。

    她們現在才發現，作為社團的成員，她們對這位神秘的團長稱得上一無所知。

    什麽是大人物？

    劉猛不是，他隻是個混混；曲浩明也不算，他在鄧局長麵前還是得夾著尾巴做人；鄧威鄧局長同樣稱不上，他也是膽戰心驚地按照上麵指示做事情。

    隻有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會是什麽人呢？絕對是奉京市的大人物。”女警察說出了三個女生心中的話。

    區別在於，女警察是隨口的猜測。而郭文慧王娜她們心中幾乎同時猜測到了同一個人。

    當溫謙亦雪佛蘭科魯茲，親自來高新園區分局接她們的時候，這個猜測漸漸變成了可能性極高的答案——她們從坐上警車到進入高新園區分局，沒有給溫謙亦打過任何一個電話。

    “我送你們回學校，郝婷學姐在社團等著你們，她知道你們的事情了，打算在晚上找個地方，請你們吃飯衝衝晦氣。”溫謙亦專心開著車，除了這句話再也沒多說。

    這幅沉默姿態，反而讓郭文慧她們誤以為是高深莫測。三個女生像是小貓一樣，安靜地坐在後排位置上，相互看了看，有人又點點頭。

    以溫謙亦的手段，他完全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剛開到一半的地方，陳員立再次打來電話。

    陳員立說道：“溫先生，還是‘觀海聽濤’，不過時間改成晚上五點鍾，怎麽樣？”

    “麻煩你了，我會準時趕到。”溫謙亦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回答說。

    科魯茲的隔音性極好，狹小的轎車內，隻要專心聽就能聽見電話談話的內容，所以溫謙亦沒有在電話中說太多。觀海聽濤這家餐廳在奉京市很有名氣，是幾家米其林三星餐廳之一。

    下了車，三個女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們在溫謙亦麵前感覺到的壓力越來越大了。

    觀海聽濤，竹韻館。

    陳員立看著楚楚可憐的魏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批評的言語來。

    他雖然知道魏芸是家裏派到自己身邊的“特務”，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她竟然會將溫謙亦的電話內容上報給劉誌明，然後上演了這麽一出官場現形記！

    “你這是越俎代庖，分明就是日本人玩的那套下克上！”這已經是陳員立罵得最凶狠的話。

    魏芸低眉順目，小聲說：“陳書記交代的事情，我不敢不照做。陳大哥，這件事對你隻有幫助，賣了溫謙亦一個大人情，對談判有十足的好處……”

    “你！”陳員立泄了力氣，靠在椅子上捂著額頭。

    “我隻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想被別人看低了，尤其是我的父親，你口中的……陳書記。”

    “而且，溫謙亦這個男人，絕對比你們想象得還要縝密和聰明。我隻想憑借真心交個朋友，不想依靠什麽所謂的人情和利益！”

    魏芸不予置否。

    她心裏暗道：在陳書記麵前，此人不過是一個普通背景的小角色罷了，有什麽了不起？

    作為華國社會的中層以上，她的確有資格說這句話。並且對陳員立表現出對溫謙亦的重視和謹慎感到不理解，以及……隱隱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