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掛著開國領袖的畫像。

    毛式中山裝在玻璃光澤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偉人如同從未沉眠，以睿智的目光遙望遠方，看破未來變幻，保佑著國家前途的昌盛。

    實際上，如果偉人還能蘇醒，看到實質上的“第二人民共和國”時會不會保持理智，這可就難說了。

    房間裏一老一少兩位身穿軍官製服的男人低聲交談。老和少是相對的，蓄著胡須的中年軍官，在頭發斑白的老者麵前卻是算的上年少。

    冷顯民不自覺地摸著胡須一角，遲疑道：“最近一個月，韓國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動。局勢即便是我們也搞不清楚，誰贏了、誰輸了一切都撲朔迷離。美國人、俄羅斯人、日本人、甚至還有朝鮮人全都攪和在了一起，想要從總統李惠槿的彈劾案中搜刮到足夠的好處，隻是……”

    老者微笑，直破謎題道：“先且不論受益人是誰。隻要把對我們華國的影響計算清楚，你們國安就算是做了本分工作，沒有失職的風險。”

    冷顯民點了點頭，麵露難色。

    “最讓我搞不清楚、也不敢妄加揣測的就是這個——有一家華國公司好像和現任韓國政府達成了某種不成文的合作條約，順利進入到了許多外國企業未曾涉足過堪稱國家命脈的領域。”

    老者沉吟道：“雙贏合作，不算罕見。政客會為了活下去擁抱最卑劣的靈魂。若是你說的公司能夠幫他們解決政敵，或是拉攏更多的政治力量，我覺得這反而是李惠機打的一出妙棋。因為這對她和她的團隊而言毫無損失。”

    他覺得冷顯民有些小題大做，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快。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符合他的喜好，堂堂國安的中層領導幹部竟然為了一丁點小事露出這樣的姿態——

    哪裏像話？

    “聯係商業部和外交部，讓他們隨意派出個代表聯係這家公司，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性。如果不能就算了，投機者而已，讓他們明白民族大義實在不是容易事。”老者搖搖頭。

    冷顯民不予置否，望了一眼老者的表情，組織好話語後，才猶豫著一點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您可能有些誤會。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吧，在韓國民眾眼裏可能沒什麽……但國安的經濟學家和韓國憲法專家對這家公司進行了全方位的係統性評估，他們在韓國的地位幾乎可以等同於……”

    “等同什麽？三星？”老者笑了，顯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答案。

    三星是何等級別的公司？他們在韓國的重要性相當於兩桶油加四大銀行在華國的總和。如果說有國內公司能在韓國達到這樣的高度，要麽是老者頭昏眼花了，要麽是冷顯民在講天方夜譚。

    冷顯民深吸一口氣，鄭重道：“相當於幾個世紀前，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實際控製力。”

    東印度……公司？！

    若不是老者清楚冷顯民絕對不會輕易開玩笑，他甚至要高喊著叫來警衛，讓這個中年軍官好好去精神衛生中心反省反省，否則怎麽會說出如此不著邊際的瘋言囈語！

    老者眼角劇烈顫動，手指不停地點冷顯民，憤怒道：“荒唐！荒唐至極！你是共和國安全局的軍官！不是地攤上憑一些胡思亂想的猜測，博得眼球賺一些微薄稿費的低劣作家！你要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你要為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目光負責！隻有肩負著責任、並且用生命去貫徹它！才能守護得了我們的國家，讓人民永遠免受曾經綿延全中國的熊熊戰火！當鍾聲響起，必然是慶祝，不是小鬼子的飛機又來炸我們了，你清楚不清楚！！！咳咳咳……”

    “司令請您息怒。”冷顯民急忙走到前去，想要幫忙，卻被老者一把推開。

    老者緩了好久才讓情緒鎮定下來，他坐在椅子上呼呼喘著粗氣，目光像鉤子一樣盯著冷顯民，沉聲道：“先前我有些激動。但你必須說明白，東印度公司……不，是那家國內公司到底怎麽回事？我平生最恨假情報，不要騙我。”

    冷顯民悄悄擦了擦額頭冷汗，把一份整理好的列表從公文包裏掏出來，輕輕推到了老者身前。“這是我們的調查，經過很多次驗證，情報不會出錯。”

    老者皺著眉頭，從中抽出一張紙，用力攥著紙的邊緣，捏出深深的褶皺。

    《韓方簽署的非正常商業條約整理報告》

    剛看了開頭，眉頭更加緊皺。再看完中部，下意識開始倒吸涼氣，目光一直落到了末尾，直到看完最後一個字，老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概是幾分鍾過去了。

    冷顯民等得有些焦急不堪，他剛準備出聲詢問，忽然聽到——“東印度公司我倒是不清楚，這跟八國聯軍侵華時要的租界條款有什麽區別？哪裏是找人做買賣，分明是請了一個大爺到家裏麵，還要端茶送水伺候著，甚至床和沙發都留給了人家，自己去睡地板……哪有這樣的邏輯？”

    調查報告末尾一連串的印章證實了情報的真實可靠。

    最起碼，在國安局眾多情報專家眼中，這份情報是經得起推敲，並且幾乎不存在敵人誤導的可能性的。

    老者再自負，也不會輕易否定這些專家們的商討結果。但正因為這樣，事實和事實之間出現了強烈的矛盾，一真一假還比較容易讓人接受。倘若兩者都是真的話，天方夜譚不足以形容。

    更恰當的是喪心病狂和集體賣國。

    冷顯民及時解釋道：“韓國人手中掌握的東西不會比我們更多。很多關鍵情報都是內線傳過來，再經過精心整理和分析才得到的。這個結果我也很難相信，可數據是不會騙人的，政府的舉動更不會說謊。”

    老者震驚得有些麻木，他的氣勢軟了下來，道：“這家國內公司到底叫什麽？是軍方背景？還是有政治血係？我必須要見見他們的創始人。”

    冷顯民露出笑容。

    “星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