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人聲線很特別。

    略帶沙啞，聽起來清晰中滿是沉穩：“材質鑒定結果為TC7級別的絡合鋼，錳元素和銫元素的比例未知，多次檢測均處於波動狀態，數值不符合正態分布。我試圖用哈密頓圖解釋規律，但沒有收效……”

    他發現了冷佳和冷顯民兩個人。

    “國安到中科院不會是聽報告來了吧？”石教授放下演示板，摘下手套，然後雙手扶在試驗台的邊緣，目光深邃的望著他們。

    冷顯民是國安的中層幹部。

    冷佳也算半個國安人，她偏頭低聲問道：“他怎麽知道我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們是誰。”石教授緩緩說道。

    冷佳敢發誓，自己的聲音控製的很低，以這十多米的距離是不可能聽得清楚。

    “步態、目光、訓練中留下的形體特征，被馴化的潛意識會出賣任何人所有的秘密。你們不該出現在這，最起碼，在這個時間除了別有用心能解釋，正常人是不會在整棟實驗樓空蕩無人的情況下，跑到最深處的倉庫來找一位年老氣衰的老頭。敘舊可不是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冷顯民謹慎地望著石教授，小聲告訴冷佳：“前國安調查局的終身榮譽顧問。情報學專家，當年金無怠事件中，就是他挖掘出了幾乎所有與其相關的CIA特務，轟動了全球情報界，是我國最厲害的幾位情報大師之一，真正的國寶級學者。”

    “我不喜歡吹捧的話。”石教授瞥了一眼冷顯民，重重咳嗽幾聲清著嗓子：“我最恨小官僚主義，不要把體製裏的那套拿到這裏，否則別怪我把你們趕出去。”

    冷佳嘀咕著：“人挺老了，耳朵倒是還靈敏的很嘛。”

    他們穿過人群，繞過精密的儀器，最後從小山堆一樣的研究文獻上跨過去，這才來到了石教授麵前。

    一個比較年輕的女研究員湊到石教授耳邊，道：“石教授，今天的實驗就到這裏嗎？”

    石教授低頭整理著寫滿字跡的草稿紙。

    女研究員歎了口氣，然後再次提高音量，幾乎是以喊得程度：“教授，您是不是決定結束今天實驗了？”

    石教授這才有所反應，他頓了一下，低頭看著手表，道：“也差不多到時間了。記得我分派好的任務，關於飛劍材質和動力源的下一次綜合實驗10天後再次舉行。”

    研究員們把筆記和手提電腦收好，紛紛和石教授道別後，有條不紊地走向了大門方向。

    冷佳愣神道：“他原來耳朵不好使啊？”

    “大概是02年的時候，石教授遇到過一次很危險的暗殺。他的兒子死在爆炸裏，他活了下來，但耳朵受到很嚴重的傷，聽力也變得不靈敏了。”冷顯民小聲介紹著。

    “那剛剛我們說的話都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差不多。”

    聽到這，冷佳露出震撼的驚訝。

    冷顯民不再多說，快步走到跟前，向石教授伸出右手，親切道：“教授您好，我是國安調查局的非自然情報科科長冷顯民，這位是我的外編同事冷佳。”

    石教授示意他們找個地方坐下，自己坐在對麵的折疊椅子上。

    “我聽說過你。燕京周圍很多超自然事件都是你們負責，我對此很感興趣，所以了解過你的信息。如果你們是為了神農架的事情來，請立刻離開這，我不會多說一個字。如果是為了情報和實驗而來，那麽我們還有的聊。”

    冷顯民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駭然，然後是淡淡的失望，他盡可能的掩飾情緒上的波動，正色道：“劉司令讓我來找您。他說……如果想搞清楚韓國的事情，隻有您才可以。”

    石教授抿著茶水，慢悠悠道：“韓國？韓國有什麽可了解的。神女教？這個跟咱們國內沒關係。還是美國搞得沸沸揚揚的薩德反導係統？我敢斷定，2年內絕對不可能成，沒有擔心的必要。或者是那場發生在新洲港的意外？我們在東方啟明星壕捕撈到的、那艘用271種文字寫滿了‘諾亞方舟’的金屬船？我想你能找到我，秘密等級應該夠格，盡管問吧，我隻會說我知道的。”

    “都不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冷顯民猶豫道：“就在兩天前，針對現任總統李惠槿的彈劾案沒有被眾議院通過，並且是80票提前結束的情況。”

    石教授撇著茶葉：“三星和美國人把一切都想象得太簡單了。李惠槿走到今天，絕對不僅僅憑借手中一張神女邪教的牌，她是我見過最有魄力也最有決斷和手段的女政治家。想要提前扳倒李總統，至少還要等任期正常結束才行。你是想聽聽她手中的牌麵，還是想知道李總統過去都做過什麽齷蹉的政治交易？歲月號沉沒的秘密是她最大的忌諱。”

    冷佳搖著頭：“也不是這些……”

    石教授手中動作一停，茶水隨之微微一晃，少許的淡綠色茶水濺了出來。他盯望冷佳，一字一頓，問道：“那，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麽？”

    冷顯民深吸一口氣，道：“星靈集團在韓國做的一切。以及他們在這次彈劾案中獲得的所有。”

    這既是劉司令想要搞清楚，也是他們迫切想要知道的。

    星靈集團在韓國做的事很少有人能夠看得懂，溫謙亦這步棋看似詭異，但了解他的人很明白他從不是一個莽撞頭腦發熱的人。

    溫謙亦的行事風格更像是刺客。

    隱忍沉默，不到不發，一擊得手，進而遠遁千裏。他謀求的東西，他所擁有的力量，他腦中想的秘密，全都吸引著冷顯民等人的內心，是無比致命的誘惑。

    星靈集團在韓國的舉動，終於讓溫謙亦露出了冰山一角。

    冷顯民和冷佳急切地望著石教授。

    石教授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把茶水全部倒掉，合上了茶杯蓋子，然後打開胸前的微型對講機，命令道：“關閉3號倉庫的所有進出口，包括通風管道。”

    對講機另一頭傳來遲疑：“可您還在裏麵——”

    “實驗需要，我有分寸，照做吧。”石教授淡淡道。

    大門合上的聲音接連響起，隔絕了最後一絲外麵出來的雜音。

    “他們……是我平生遇到過最不可思議的對手。如果把我在情報領域的一生按照重要性去排列，再編織成一本書的話。那麽隻剩下一張白紙和一行標題，標題就是……”

    石教授稍稍停頓，靜靜的看著冷顯民和冷佳。

    “星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