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青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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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青花大批存在於固定的地點,全世界隻有幾處,而且沒有分散過,首推的就是土耳其的拖布卡帕皇宮,距今已經550多年。”
    “第二個收藏比較多的是伊朗的阿克比爾寺,有2件,而且沒有被拆散過,這不是一個偶然。”
    老爺子回憶道:“品質最好的元青花就收藏在拖布卡帕皇宮,從來不公開展覽,皇宮一直在修繕,收入庫中秘藏。當年我為去看元青花費盡周折。”
    “在土耳其整整呆了一周,經過艱難險阻,最終才看到元青花。本著一種朝拜心情去,尤其打開後宮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坐下,親人仿佛正向我走來。”
    蘇淵從老爺子臉上讀出一種幸福和不舍,感同身受,其實華夏瓷器含蓄內斂,溫文爾雅,充滿傳統士大夫文化的韻味。
    而元青花的紋飾極其繁複,色彩為藍白二色,這與漢唐以來的文化不符。而且器型碩大,開創瓷器新紀元。
    這無疑是與元代海內外交流頻繁,東亞與中東文化傳播有關,很多瓷器帶有明顯的中東當地宗教色彩。
    尤其是裝飾藝術,深受當地美學和教理影響,崇尚繁密,不喜空白,構圖嚴謹,具有抽象,規整,均衡的審美傾向。
    主題為植物,幾何紋飾和阿拉伯書法,紋飾有纏枝紋,連珠紋,變形蓮瓣紋,菱形開光,同心圓等。
    很多大碗大盤的尺寸達到40厘米以上,有些瓷器達到史無前例的70厘米高,完全是為滿足中東地區席地而坐,共同聚餐的習慣而製。
    藍色更是元代以前的瓷器不可能出現,我們崇尚紅色和黃色。紅色是生命,黃色是根本。
    藍色,尤其是青花之藍在過去文化審美中過去從未占有一席,甚至長久以來視藍為不吉。佛經中惡鬼稱之藍婆,古代鄉試用藍筆處分,稱之藍單;傳說中有藍蛇,其首含毒稱之藍藥,藥人即死。
    可以說元青花是中東土豪最夢寐以求的極品,皇室身份的象征,有錢都買不到!
    足足三個多小時,蘇淵心滿意足,仿佛有種吃撐了的感覺。每件都是國寶重器,背後不但蘊含高深工藝,還有深厚曆史底蘊,如同滿漢全席,令人癡迷。
    回到作坊,花一天時間記錄整理,各種工藝了然於胸,徹底對青花瓷深刻領悟,開始動手實踐。
    將早就磨細的濕料放在大碗中,比例約為三分之一,用湯匙將料攪散,然後用開水對料衝泡。同時用湯匙不停的攪動,直至水麵泛起泡沫為止。
    待其沉澱後,撇去上麵的清水,才能分碗調製水色。拿出茶水,這是景德鎮代代相傳的秘方,分碗時不但要注意根據所需控製料量的多少,如果對入適量的茶水,攪拌均勻,可以有效防止生水。
    所謂生水,是分水中出現的一種現象,即在分水時料與水不融合,水料分體,影響青花發色和裝飾的表現力。茶水不能太濃,否則茶葉中的膠汁會生涎,使料結塊,影響分水質量。
    拿起特製的雞頭筆,開始掌握料性,也就是研究如何畫的問題。青花料是一種礦物質的粉末,用水調和後易沉澱,同時泥胚的吸水性極強,料筆畫上去,如果動作遲緩,水分被坯體吸幹,則無法用筆。
    如行筆太快,以致料淡而顯纖弱,行筆太慢,以致料色堆積而顯呆板。如做到眼明、心細、手準,才能運筆自如,得心應手。
    落筆時,筆中滿含料水,因此對弧形坯體盡量將凸麵頂端與筆鋒相對,落筆後迅速用筆鋒帶動料水移動,如同清風拂麵,不可擦動泥坯,與坯體保持一定空隙,避免筆鋒摩擦坯泥摻入料水中影響發色。
    動作之間,停頓錯落,節奏快慢,輕重緩急,需要匠人存乎一心,憑手感瞬間完成。
    穩中求奇峻之力,力度均衡,如錐畫沙。筆力的平,力藏在點劃之內,自然而然,不見起止之跡的一種內在力量。
    中鋒運筆,尤其在線的轉折處要如折釵股,如金之柔,筆圓氣乃厚,筆力柔中有剛,不鬆脆。
    靈動不滯,筆的轉折、疾徐、輕重、頓挫等動作要運轉自如,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意到筆隨,意到筆不到,為求筆之活脫。
    所有技巧,全在心腕配合如一,腕能隨心所欲,心活腕自活,腕活筆自活。
    蘇淵全神貫注,投入其中,畫工跟刀法不同,青花瓷作為明清主流,稱霸六百多年,長盛不衰,至今還令藏家趨之若鶩,紋理裝飾乃最大殺手鐧。
    雖然利用火眼金睛讀取各種工藝,但還是需要親自動手,才能融會貫通,沒有任何捷徑。
    宋元瓷器乃造型之美,明清則依靠紋路裝飾取勝,對於刀工要求不高,反而對畫工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在青花繪製中,對不同的色階與料暈,不是用水墨畫的技法為之,而是利用料水積層的厚薄,以及托拿坯體的左手側坯和右手提筆收水相照應的技法來表現。
    比如雄鷹獨立圖,因為古鬆枝幹遒曲盤錯,筆勢必隨之而不斷變化,既講究運筆的速度,又要照顧料水的厚薄。
    分水技法之高手,能發揮淋漓盡致,所見古鬆形態多變,料色深淺豐富,濃淡相抹,色階多達六七層,毫無凝滯之感,揮灑自如,令古鬆之蒼崖古拙躍然眼前。
    尤其是人物,筆墨分水相互為用,水中有料,料中有水,一筆落胎,既要狀物傳神,又要抒情達意,還要虛實結合表現個人風格,其難易程度遠勝於花木蟲鳥畫。
    蘇淵一連畫完幾件素胎,終於找到點感覺,畢竟沒有繪畫基礎,上手不如刀工快,沒辦法,隻能以勤補拙,多加練習。
    心中沒有絲毫氣餒,反而樂在其中,手藝就是如此,有難關才有挑戰,每次征服的過程才是最有成就感的時刻。
    特別是親眼見過故宮國寶,尤其是元青花,不玩則以,玩就要玩最高端,這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