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2(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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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驚羽殺過無數人, 死幾個無知長舌婦人對他而言,比不了顏一鳴一個淡漠的眼神。
顏一鳴總是冷漠而少言的,但是當看見他, 或者看見雲曉,看著有著共同記憶的大家時, 就算冷著一張臉, 但那雙眼睛卻是溫暖的。
這是第一次,邵驚羽看見顏一鳴這樣的眼神。
而且, 是對著他。
他應該是有很多話想同顏一鳴說,可是千句萬句,到了最後似乎隻剩一聲對不起。
而對不起四個字對他與她而言,又太過輕描淡寫,因為這聲對不起, 若是要開始, 那可能要追溯到已經過去許久的最後一場大戰。
已經數不清了。
邵驚羽有些不確定的回想,一開始的初衷,分明是為了讓她過的更好, 可是到了如今,她卻過的一點都不好。
顏一鳴不是悲懷傷秋的深閨婦人,那些並未摻和的幸存的丫鬟們戰戰兢兢的伺候在身邊, 試圖從顏一鳴的臉上看出一絲其他的神色, 但是始終沒有。
那分明是幾條人命, 但是顏一鳴卻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甚至輕描淡寫道死了便死了。
“聽說板子上都見了血...”那小丫鬟抖著膽子又說了一句, 她們想起彤寶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差些驚破了膽子,卻不想顏一鳴抬起頭,目光竟有幾分莫名其妙道,
“挨打不見血那還打什麽?”
眾人啞然。
彤寶幾個隻不過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竟然被活生生打死,還是因為她才被打死,為什麽她不害怕呢。
亦或者,少爺為了她如此嚴懲彤寶幾人,分明是將她放在了心尖之上,為什麽也不見她笑呢。
適才少爺追了過來,她們從未見過這般說話小心又卑微的少爺,他站在門外喊了她一聲,半晌之後隻聽到顏一鳴依舊冷漠的聲音,她說,
“我現在不想見你。”
眾人因為震驚而瞪圓了眼睛,如今的少爺,就連夫人老爺也要給他幾分薄麵,誰又敢這樣與他說話。
但是顏一鳴敢,而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少爺居然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下踉蹌差些跪倒。
沒有人理解,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驕傲至此的邵驚羽為何會對那個女子百般忍讓,真是是因為喜歡到了骨子裏所以就可以任人踐踏?
她們不敢說也不敢再妄論什麽,彤寶被拉出去的屍體依舊曆曆在目。
沒有點燈的屋子裏黑漆漆一片,小丫鬟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子,月光下看見顏一鳴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那一輪圓月。
十六的月亮很圓,也很亮,顏一鳴一頭長發披散,銀輝鍍在周身,小丫鬟居然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涼意與孤獨。
能夠嫁給少爺,能被少爺如此喜歡,還有什麽不滿足不高興呢,小丫鬟又默默的退出了房間,空將一室寂靜留給了顏一鳴一人。
在此之後,顏一鳴愈發像一個禁忌一樣不允許被人提起。
邵家一眾人未曾想過邵驚羽會因為幾句話就下這般狠手,如此行徑已是他們不能理解,當初對顏一鳴的一絲絲好印象也隨之消失的幹幹淨淨。
已是到了除之而後快的地步。
顏一鳴知道那小丫鬟每日戰戰兢兢送藥時的忐忑,她故意瞎謅問她為何藥中會有白果的味道,小丫鬟不知何為白果,顏一鳴晃著碗中的藥汁抬眸輕聲道,
“自然是讓我短命的味道。”
小丫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中端著的蜜餞灑落了一地,哆哆嗦嗦的大哭絕不敢加害姑娘。
“我料你也不敢”,顏一鳴將藥放在桌子上,“隻不過我的病已經好了不需再用藥,勞煩回報夫人一聲謝謝她多日的關照。”
小丫鬟頭也...不敢抬的落荒而逃。
這藥中其實有什麽顏一鳴壓根也不知道,而且分量實則加的很少,少到小蘋果也知道能辨別出裏邊有不好的東西卻不知是什麽,更不說讓大夫去查。
這藥一日兩日喝著沒什麽大礙,待時間久了卻會積少成多,尤其是顏一鳴這種千瘡百孔的身子,更是容易一命嗚呼。
顏一鳴並非是不舍得這副軀體,隻是在這裏待得太久實在無聊,她想盡快結束。
適當的刺激刺激邵夫人,也好加快進度。
而那頭的邵夫人,聽完小丫鬟驚慌失措的話後,已是驟然明白這蠢貨被顏一鳴耍了一遍,但也正是如此證實了顏一鳴的猜想,讓顏一鳴知道了她一直隱藏的禍心。
邵夫人不知為何顏一鳴會發現,畢竟在明麵上她連兒子都瞞得很成功,更不說顏一鳴。
但是她確實察覺到了。
這讓邵夫人非常心慌。
兒子對顏一鳴的癡迷超出她的想象,若是將她的不滿放在明麵上,她相信,邵驚羽會毫不猶豫的帶著顏一鳴搬往將軍府,這是她無法接受的局麵。
轉眼便是邵老夫人七十大壽,高壽又是整歲生辰,邵老太太是如今貴妃的母親,貴妃有意讓母親大辦壽辰。
京城凡是有門有第的貴族皆是受邀來府上做客,邵家一時間熱鬧非凡。
邵夫人特許府上的小輩們今日不用看書不用女紅,可以隨意玩鬧一日,又命人通知了顏一鳴,說今日是邵老太太大壽,既是以後要嫁入邵家之人,還是早做準備,今日許是要見過眾位夫人與小姐。
邵驚羽原是不同意,她知道顏一鳴性子清冷最不喜這些,讓她陪著一群老太太說話還不如讓她和一群大老爺們喝酒,所以當即拒絕。
邵夫人再三勸說亦是沒有辦法,卻不想顏一鳴主動答應了此事,她說該見的遲早要見。
自上次之後,邵驚羽便少見顏一鳴這樣心平氣和的時候,他總是愧對她的,不想讓顏一鳴為難隻能讓雲曉去和顏一鳴說說話。
他記得清楚,雲曉回來告訴他,顏一鳴說她想北方的草原了。
她說她想念草原之上的星空,想念夜半的涼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她說這裏的月亮也沒有草原上的那樣好看。
這些話背後的深意是什麽,邵驚羽根本不敢深想。
今日是自那日之後顏一鳴心情最好的一次,邵驚羽當然不會拂了她的意思,顏一鳴既然要去那不再攔著,唯一遺憾的是自己是男兒身,無法陪著顏一鳴見過眾位貴太太。
左思右想始終不放心,再三與顏一鳴道,“若是不想見便說自己累了,回去休息便是,不用委屈自己。”
顏一鳴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邵夫人站在一旁強笑著答應會照看好顏一鳴,邵驚羽“嗯”了一聲與邵夫人道,“阿鳴她不愛說話,母親定要幫我好好照拂。”
“這是自然”,邵夫人餘光瞥向顏一鳴,有些不解為何顏一鳴不曾告訴邵驚羽她們之間其實已經有了嫌隙。
許是想借此示好緩解一二?
邵夫人想不出其他理由,但是顏一鳴不說,她更樂得自在,依舊笑得溫柔答應了邵驚羽定然不會讓顏一鳴受了委屈。
心照不宣的兩人打著啞謎,邵夫人心中猜測顏一鳴究竟是什麽想法,又或許借機說些什麽,但是都沒有。
邵驚羽走後,顏一鳴淡淡點點頭便轉身離去,留下傻眼的邵夫人差點捏碎了指甲。
她總是要想盡辦法讓她出醜,讓她沒有辦法能嫁給驚羽,至於前者,今日簡直就是最好的時機。
重新恢複以往的溫柔模樣,她如今是大將軍的親生母親,身份已是不言而喻,這樣的聚會她自是十分喜歡,檢查了儀容後便施施然的往邵老太太趕去,並命人在一個...時辰後,也就是賓客們差不多到齊的時候“請”顏一鳴過來。
饒是邵驚羽與貴妃的麵子夠大,宮中貴妃親生的九公主與關係極好的另外兩位公主親臨邵府時,邵家眾人亦是受寵若驚,更不說京中其他貴夫人與小姐們。
後苑搭起的戲班子還未開唱,眾人們說起閑話來,邵老太太命邵家一眾姑娘們來見,果不其然就有人說起了邵驚羽那位從北方帶回來的女子。
邵驚羽為了此女子竟然拒絕了陛下的賜婚,此事在京中熱鬧了好一陣子,簡玉兒氣極與簡相賭氣,其他眾人們自是對邵將軍心之所屬的女子意外好奇。
邵老太太一想起近日來邵驚羽為了顏一鳴做的那嚇人,撥弄佛珠的手冷不丁的一顫。
她是半點也不想看見顏一鳴,恨不得讓她馬上滾出邵家,偏偏此話一提,就連公主也好奇要見見這位嫂嫂。
邵夫人輕聲勸道,“嫂嫂叫著還早,公主可切莫亂說。”
“表哥都說了非她不娶難道還有假”,公主倒是生的一派天真,能讓邵驚羽這樣死心塌地的,定是個不同尋常的美人。
邵夫人心中不喜,但是也不敢拂了公主的話,這便命人去傳了顏一鳴過來,罷了抱歉一笑,“隻不過是個鄉野女子,行為粗鄙了些,倒是讓眾位見笑。”
大家意味深長的應和一聲,聽到這話已是明白邵夫人定是不滿這樣的兒媳的,如今邵驚羽熾手可熱,邵夫人既是不喜歡,那說不定依舊還有些機會。
眾人心中盤算,等待片刻後邵家一眾姑娘們鶯鶯燕燕湧了進來,一個個打扮的明豔漂亮,嘴巴甜甜的與邵老太太問了安,邵夫人美眸一轉問那桃花眼的小姐,“怎麽不見阿鳴過來?”
坐在遠處的定國夫人,冷不丁聽見熟悉的稱呼,手中的嫩茶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女兒死去多年,身邊已是少有人提起“阿鳴”二字,他們總是叫她太子妃,隻有深夜之時,想起女兒那明媚的笑容,顏夫人總是濕著眼眶叫著死去的女兒的小名。
邵夫人問顏一鳴怎的不來,那小姐想了想後道,“我來時好像看見她與雲曉在湖邊下棋。”
雲曉是誰?眾人皆是不知。
邵夫人卻在轉念間升騰起一個念頭,迅速想清楚可行性後,臉色陡然間沉了下來。
坐在旁邊的一位夫人眼尖的看見邵夫人沉下去的臉,好奇問她雲曉是誰?
邵夫人一副極為難堪的模樣,半晌才道,“是驚羽奶娘的兒子,自小在府上長大,之前跟著驚羽一同去了漠北。”
適才答話的那姑娘倒是機會揣摩邵夫人的心思,又補上一句,“不過嚴姐姐自來與雲曉關係好,之前便經常一起玩,母親放心,我已經讓人去催了。”
眾人當即明白,明白後難免有些想法。
既然是與邵驚羽一同去了漠北,那女子亦是跟隨邵驚羽一同回來,所以雲曉與那女子定然是相識的。
但就算以前相熟,如今這女子已是要嫁給邵驚羽,男女之間到底有別,還如此不知忌諱實在是看不過去。
也難怪邵夫人臉色如此難堪。
顏一鳴本是無事可做,正好撞見雲曉便聊了幾句,走至湖邊時那邊石桌上刻著棋盤旁邊又放著棋子,手癢拿起來玩一玩罷了。
但是雲曉實在下的太爛,顏一鳴無法便教他下五子棋,雲曉倒是一下子來的興趣。
兩人玩了好一陣子,邵夫人身邊的丫鬟急急忙忙催她快些過去,顏一鳴將手中的棋子放進棋盒裏,雲曉抬起頭興奮道,“這玩法我真的第一次見,等你回來我們接著玩。”
許是顏一鳴走的太極,又許是她忘了答應,雲曉後來才想起,那日他根本沒有聽見顏一鳴的回答聲。
眾人翹首以望,終於等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嚴小姐。
本以為會是個相貌妖豔的主兒,要不怎麽能讓邵驚羽那般死心塌地,不想來人高挑纖瘦,一身再簡單不過的藍色衣袍,長發隻用一根烏木簪子綰起,清冷而又冷漠,在這珠光寶色的貴人麵前顯得格格不入。
相貌倒是極好,甚至不知為何,分明是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周身卻似乎有種難言的殺伐戾氣。
一眼過去,眾人心中隻有一個詞,生人勿進。
這樣的人...想起適才大家的猜測,頓時又覺得有些對不上。
唯有定國公府的顏夫人,瞧見這女子眼尾那枚紅痣,一時怔在了原地。
顏一鳴用她與相貌極為相符的冷漠聲音恭祝了邵老太太生辰,又見過了眾位,一舉一動雖不是小姐們的標準秀美,倒是別有一番灑脫,更顯大氣。
絲毫沒有邵夫人所說的粗鄙之相。
來者與想象出入太大,倒是讓在座眾人都沒了想法,邵老太太則是看她一身簡單打扮氣不打一處來道,“今日是我大喜日子,你怎麽如此打扮怠慢了賓客。”
顏一鳴將自己打量一遍淡漠道,“此身打扮是我再三挑選又怎麽會是怠慢,若是老太太不喜,我換一身便可。”
旁邊的小公主咯咯一笑,“我倒是喜歡你這模樣,比起一般小姐看著更舒服。”
“多謝”,顏一鳴道,她自是知道這是公主,可是作為如今的顏一鳴,她不應該認識公主。
公主微微一愣繼而一笑,“你這人倒是爽快,難怪驚羽哥哥喜歡。”
顏一鳴這才眸中一動微微躬身,“民女不識,原來是公主殿下。”
邵夫人打量著周遭一眾,心中默默思量。
今日若是借此將醜事潑到顏一鳴身上,邵家難免要被京城笑話一陣子,但是若是能借此斷了顏一鳴嫁給邵驚羽的可能,名聲受損又有何妨。
既然想通後,邵夫人待公主與顏一鳴說完話後沉聲問她,“適才你在何處?”
他人自是樂的看戲,一時想看這女子是否會撒謊騙人。
不想那女子坦坦蕩蕩道,“湖邊與雲曉下棋。”
不卑不亢,眼中亦是坦蕩。
“我知你與雲曉相識已久,可如今你既是驚羽未過門的妻子,也該注意自己的行徑免得讓驚羽麵上無光。”
到底是誰讓邵驚羽麵上無光,顏一鳴已是不想與她爭辯。
她蹙眉看著邵夫人,許久之後突然問她,“夫人此話何意?”
邵老太太看她依舊這般跋扈愈發不喜,分明是她傷風敗俗在先,倒是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當即揮揮手,“還不快下去,免得讓人笑話!”
“我做了何事能讓眾人笑話?”
“你分明與驚羽已有婚約卻與其他男子不清不楚還不夠笑話?”
顏一鳴愕然,那張冷冰冰的臉蛋終是出現了一抹憤怒,她定定盯著邵夫人一字一句道,“若我沒有理解錯,邵夫人是懷疑我與雲曉有染?”
在座人人倒抽了一口氣。
哪兒有女子能將這種話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
邵夫人亦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她從未見過一個女子有這樣駭人的氣勢,緊緊盯著她的那雙眼睛滿是恨人的殺意,倒是旁邊的邵小姐護著邵夫人急聲道,“是你自己不知檢點...”
“你們真讓我惡心”,顏一鳴道。
邵小姐話音未落,便被顏一鳴這句話打斷,一時間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最終不確定的反問她,“你說什麽?”
顏一鳴的目光略過邵夫人,再到邵老太太,然後當著所有賓客的麵一字一句道,
“我說你們邵家,真讓我惡心。”
就連見多識廣的眾位夫人,此...刻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此刻的一切,這個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邵驚羽對她再如何寵愛,也不會任由她這樣侮辱他的家人。
邵老太太氣的從椅子上翻起來,手執拐杖氣的渾身發抖,“你,你這個粗鄙的女人!此後還想進我邵家的門,不可能!來人啊,去叫驚羽過來,讓他看看他護在手心裏的女人是個什麽模樣!”
“今日過後我也不想再進你們邵家的門”,顏一鳴嗤笑,“叫他來最好,好讓他看看,我沒有在沙場死在十萬鐵騎手中,今日卻要死在一群無知婦人的口舌之中。”
“你敢說我們是無知婦人?”
邵小姐尖叫道。
但是卻依舊有人,迅速的抓住了字眼。
沙場,十萬鐵騎,這,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邵夫人這般聰明之人,亦是最快時間內發現了顏一鳴此話之中的不解字眼,她心中陡然升騰起不好的預感,張了張嘴氣勢已是弱了幾分,“此話,何意。”
顏一鳴卻不理她,隻是一步一步逼近,聲音猶如地獄而來的厲鬼,
“我忍受這麽多時日,忍夠了,你們一家,一人妄自決定我的生死安排我的人生,一群人肆意踐踏我的人生毀我清白。”
“你總是問我憑什麽,那我便告訴你我憑什麽。陳夏四十八年夏,我跟隨邵驚羽出征追殺蒙軍漠北王,為救邵驚羽一命腿上如今留下血洞;陳夏四十八年夏秋,邵驚羽命我原地鎮守營地而他被困陰山,是我賭上自己的命拚死將他救出;陳夏四十九年春,漠北最後一戰,是他決策失誤讓我對上十萬蒙軍,我浴血奮戰整整七日殺敵無數贏得了一線戰機,那一戰我身中一箭,腰腹中槍,身後被長刀貫穿,是我拚著命將戰局守到了他來的最後一刻。”
顏一鳴不曾哭過,她永遠都在演戲,但是想起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想起那些屍橫遍野的戰場,那樣淒慘而又絕望,是他們用生命換回了她們的安穩與平靜。
可是換回了什麽。
她想起那些熟悉卻死去的臉龐,突然感到了萬千不值。
淚水從眼眶中緩緩滑落,顏一鳴卻依舊像是在笑,“我救他三次,助他有今日的地位,可是你們做了什麽。你的兒子因為所謂的喜歡將我的功勳全部抹去,至此成為一個廢人,而你,一次一次的刁難侮辱,你們可曾問過我願不願意我喜歡不喜歡!我一介女子被迫從了軍,可我建過功立過業,我不曾虧欠過別人什麽,更不說是你們邵家,你何來臉麵如此刁難我!”
女子從軍!
如今在座眾人哪能還猜不到她是何人,九公主瞪圓了眼睛捂著嘴驚叫,“你是毅勇侯嚴亦清!”
嚴亦清是皇帝為她賜的名,因為與太子妃名諱相撞,世人並不知曉她的真名。
不過顏一鳴倒是要感激這個名字,因為她看見不遠處從她進來便看著她的顏夫人。
相同的閨名相同的紅痣,若是再有相同的名字,實在是太傷害顏夫人。
毅勇侯之名一出,就像一尊驚雷在原地炸響。
最後一戰之後,毅勇侯之名甚至不小於邵驚羽,聽說那是個比邵驚羽還小半歲的少年,聽說他巧出奇招未戰便滅蒙軍幾萬,更有一人斬殺數百人的驚人驍勇。後來又聽之前一戰,他大膽綁下比他官高一職的校尉獨自領兵,助邵驚羽贏下一場大勝。
兩年的戰爭中,邵驚羽脫穎而出,而這位自平民家庭而生的少年亦是被人們熟知。
陛下曾落淚說如此天縱之才為何短命,陛下為了追溯他,封他為三品車騎將軍更賜他兩千戶毅勇侯之稱。
毅勇二字,足以形容他的一生,追封無數,更可見皇帝的賞識與他的尊榮。
可是如今,誰又能想到,這位名震沙...場的少年,實則根本是個女人。
而他的隕落,原來又是這樣的原因。
不論她是男是女,有此功績便是人上之人,本該是與邵驚羽同樣令人尊仰的存在,可是如今卻被圈在這深閨之中,任由她們百般侮辱。
甚至她還曾多次救過邵驚羽的性命。
英雄總是令人敬仰的,即使她是個女人,眾位夫人們再看向顏一鳴時目光已是有了變化,邵夫人終於失了鎮定,一遍一遍的說著不可能,罷了眼神陡然尖銳起來,“你這是欺君之罪!”
“我是欺君之罪,可是邵驚羽私自隱瞞我的身世亦是欺君”,顏一鳴冷笑,“我孑然一身所以從未怕過什麽,可是念在對他有情所以我從來不說,可是你們實在欺人太甚。我與雲曉曾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竟被你們說的如此肮髒,我寧願戰死在沙場之上也不願背負著這樣的罪名被你們逼死在這裏。”
邵夫人惶然後退,怔然看著眼前的女子。
為何她行事總是與尋常女子不同,為何驚羽百般袒護著她,為何她在生死麵前能夠這樣麵不改色。
因為她根本就是從生死之間走出來的羅刹。
邵夫人一步錯步步錯,一句欺君之罪刻在心頭讓她神色大慌,再看顏一鳴時已是喊不出嚴小姐三字。
她本該是位將軍。
一直很安靜的七公主此刻終是有了些反應,她緩緩走來看著顏一鳴道,“雖說將軍身為女子,可是亦是英雄,父皇並非迂腐之人,我定會為將軍...”
話音未落卻見顏一鳴唇邊溢出一抹血跡,當即驚叫一聲。
心口陡然一陣血氣翻湧站立不穩,顏一鳴腳下不穩,有位夫人急忙扶了她一把,顏一鳴在滿眼血紅間,發現正是當初她曾喚過幾聲母親的顏夫人。
是我對不起你,顏一鳴心道,其實那位顏小姐本該能活很久的,若不是她顏小姐也不會死。
這場鬧劇終於走向了結局,顏一鳴在眾人驚呼間毫無預兆的軟了下去,血跡從唇邊溢出,耳邊紛雜著女人們尖銳的聲音,有善意的也有無意的,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聽見她們驚呼著將軍。
身體陡然被轉移到了鐵箍一般的臂膀裏,她聽見邵驚羽近乎瘋狂的喊著她的名字。
已是看不清邵驚羽的麵容,她艱難的張了張嘴,將彌留的最後幾句話說完,
她說她有些想念草原上的星空。
有些想念星空下與她說話的那個少年。
而你,已經不是他。
“我原想最後一刻再去看一看草原上的星空,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等我死後你讓人將我埋在北平南邊的劉家小村裏,不要來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記得是劉家村,那裏有一個不高的小山坡,埋在那就就好,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本該回去的地...方...”
而我,也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讓她無比壓抑的牢籠。
顏一鳴緩緩閉上了眼睛,唇邊的血跡染紅了她潔白的衣領,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再也沒有一絲心跳。
邵驚羽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像是丟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個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的男人,如今抱著最愛之人的屍體失聲痛哭,再無大將軍的意氣與傲然。
天人永隔,從此,隻剩決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