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人呐？”我問。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下炎恩，想和二位交個朋友，不知可否賞一個臉麵。”

    “好啊。”

    “不用。”

    我和無塵同時發聲。

    “幹嘛不用？我們跑江湖的，多結交是好事嘛，而且還替你省了飯錢，”我小聲勸著無塵，不等他回話同小廝吩咐，“你讓他進來吧。”

    門被推開，小廝側身恭迎：“爺，裏邊請。”

    踏入房門的是一位身軀挺拔的高大男子，身著藏青素錦勁裝，青絲如墨，長若流水，盡數束於耳後。一雙冷眸猶如冰凍三尺的湖底，在湖麵上氤氳霧氣環繞，邪氣凜然。

    我看了看他，再看看無塵，是我的錯覺嗎？為何覺得他們有幾分相像？

    “在下唐突，打擾二位了。”他輕揚嘴角，氣定神閑。

    “不唐突不唐突，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嘛，交個朋友也是極好的。炎公子，過來坐吧。”我倒是熱情招呼，他也毫不客氣，徑直走過來，坐在我身旁。

    無塵自始至終拉著臉，自顧自品著茶，吝嗇得不抬頭看他一眼。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安靜，倒是我倆聊得甚歡。

    “我是於雨軒，他叫君無塵，都是江湖人士，隻是來這吃飯的。所以如果你點了姑娘，一並叫進來吧，不礙事。”

    “哦？來吃飯的？”他望了一眼無塵，薄唇似笑，“正巧，我也是來吃飯的。”

    仿佛那個眼神隔著我，化為一把鋒利的刀刃，紮向無塵。

    “那你愛吃什麽？我給你點幾個菜，”我招呼著小廝，“小廝，加菜！”

    “於姑娘隨意著點吧。”

    “你剛……叫我什麽？”我悄悄摸了摸嘴邊的小胡子，沒掉呀。

    “於姑娘。”

    “額……”我清清噪，將聲音壓得更低沉，“炎公子說笑了，我是純爺們。”

    他嘴角彎起一抹弧度，道：“在下也是混跡江湖多年，姑娘相貌清秀，一眼便能看出。”

    我幹笑兩聲，自以為男裝很完美，就這樣被無情戳穿了。

    “於姑娘是哪裏人？”

    “湘良懷西人。”

    “我聽過那個地方，較為偏遠，並非中原。”

    “是啊，不過我很小的時候家中遭了水患，整個村子也沒了，無奈之下隻好來中原謀生。”

    我和佳馨都是那場災難遺留的孤兒，從此相依為命，流落中原，因緣巧合下入了無心閣。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在你家鄉有一個古老的神秘氏族，不知是否屬實？”

    他說這話時，餘光瞥向了無塵。

    “哦，那都是瞎傳的，其實什麽都沒有，像我就從未見過。”

    關於家鄉有很多民間傳說，什麽靈蛇化蠱，什麽蚩尤後裔。其實和中原並無二異，沒那麽多牛鬼蛇神。

    “是嗎？”他眉目微蹙，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

    我趕緊轉移話題：“你是哪個門派的？”

    “無門無派。”

    獨行俠啊，簡直是我心中的偶像。這是我畢生心願，待武功有成，一個人闖蕩江湖多刺激。

    “真好，一個人逍遙自在，不像我們，處處受限，可是為了混口飯吃，也是沒辦法的事。噢，忘了說，我和無塵是無心閣的降妖師，來此辦案的。”

    一直沉默的無塵忽然重咳兩聲，我遞了杯水給他，說：“幹嘛？噪子疼？多喝水。”

    他一個眼神殺過來，臉一憋，“撲”得一聲咳得更厲害了。我忙幫他捊背，道：“哎呀，你這樣子待會怎麽吃飯呢？”

    好不容易順過氣，他拿開我的手站起身，麵帶怒意：“我是被你氣得嗆住了。”

    我一臉無辜：“有話好好說，炎公子還在呢。”

    炎恩卻是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道：“君兄因何事而動怒？”

    “你不需要知道。”

    我感覺到了兩股殺氣在拚殺，而我正巧處在風暴中心的漩渦裏。

    “小魚兒，我們換家酒樓。”說罷，無塵一手將我提起來就要往門外走。

    我拉住桌角，死不出去，嚷道：“別啊，都快上菜了，你想餓死我啊？”

    “於姑娘說的不錯，就算君兄對我有成見，待吃過這頓再走也不遲。”

    他回過身，看向炎恩，眼神混沌複雜。

    “好，你待在這，”接著，他走向炎恩，“炎少俠，我想和你單獨聊兩句，和我走一趟。”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對啊，不會是約出去打架吧？我剛想拉住他倆，炎恩卻回了一個字，幹脆利落：

    “好。”

    城郊，兩抹身影在林間快速穿梭，如風一般，最終腳尖輕點，落在高木樹梢上。

    君無塵回過身，眼裏帶怒：“你來這裏做什麽？”

    “多年未見，我隻是想看看你在無心閣待得如何逍遙自在。”

    “看到了？那便請回吧。”

    炎恩輕笑一聲，雙手交叉抱臂在胸前，道：“好歹兄弟一場，你竟如此待我？我可是特地來處理你未完成的事。”

    “父上派你來的？”

    “不，我是自薦，就像你當初攬下這事。你為的包庇護佑，我倒是想看看熱鬧。”

    “看熱鬧？”無塵狐疑地凝了他一眼，“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足。”

    對於炎恩，他太了解，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行事詭怪，城府極深，隻是在父上麵前掩藏得太好。

    “這可不是你說的算。其實這事我已查出了些眉目，你想不想聽？”

    “不想。”說罷，他轉身欲走。

    “等等，”炎恩叫住他，“確定不想聽？說不定你還會感激我。”

    無塵低垂眼簾，心中早已湧起波瀾，他怎會不想知道？

    “別賣關子，說。”

    “世人隻知夢玉石可織夢控夢，卻不知它實則是靠感知人內心黑暗，加以提取，幻造織夢。”他望向無塵，眼裏飽含深意，“擁有這個特性的，你身邊就有一個。”等無塵回來，我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怎麽去了那麽久？炎公子呢？沒跟你回來？”

    “他有事先走了。”

    “啊？也不回來道個別嗎？”

    我盯著這一桌菜，害我還留了他的份。算了，既然他的份沒了，那就繼續吃吧，我重新拿起筷子。

    無塵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欣賞一個稀有動物。我忍不住打斷他：“吃飯呀，看我做什麽，我長得很好吃嗎？”

    “小魚兒，你的感應之術是與生俱來的？”

    “是啊，”我啃著饅頭，夾了口肉，“我和你說過啊。”

    “你今年真的隻有十七歲？”

    “你以為我虛報年齡？我看起來也符合這個年紀吧。”

    “十三年前，你在哪？在做什麽？”

    “在我家鄉啊，父母早逝，是村民把我養大的。在做什麽？大概還在玩泥巴吧。”

    他忽然將手貼上我額頭，一臉專注。

    “你幹嘛？我腦子沒壞也沒發燒。”

    我伸手想要拿掉卻被他令聲：“別動。”

    他這是在幹嘛？我含著筷子不敢動，腦中各種猜想。給我傳功？還是手冷了想暖一下？

    感覺到一股熱流覆在額間，溫度又漸漸退去。

    他的眉間越來越皺，最後擰成一個“川”字。最後，他失落地將手緩緩鬆開，輕歎了一聲。

    “怎麽了？”

    “沒什麽，繼續吃吧。”

    他夾了塊菜放我碗裏，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弄得我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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