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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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紀雲彤和顧元奉都喊一聲“應大哥”,但應修齊其實隻比他們大三四歲,眼下還不到十八。
他身量已經長開了,性情又是穩重可靠的類型,看著便比顧元奉要成熟許多。
紀雲彤疑心顧元奉惡人先告狀,想害她被應修齊念叨,所以一見麵就找了個應修齊感興趣的話題:“你來這邊正好,山底下的牛首村裏那位張大娘家的餛飩好吃極了,金陵城裏都沒哪家店比得了,不少人都專門過來吃。”
應修齊平生隻有兩大嗜好,一愛書,這是隨了應先生;二愛吃,據說這是隨了他母親,隻是他母親去得太早,他也是從應先生那裏得知的。
應先生喪妻之後沒有再娶,獨自撫養應修齊長大成人,等應修齊稍長幾歲便帶著他到處遊曆,見識各地風土人情,嚐遍天下酸甜苦辣。
後來還是顧父極力邀請,應先生才到顧家當了西席,紀雲彤現在愛讀遊記就是給應家父子倆帶起來的興趣。
眼看聊得差不多,應修齊應該不會再念叨自己了,紀雲彤才問道:“先生呢?”
應先生父子倆到顧家時紀雲彤兩人都才七八歲,正是最調皮搗蛋、貓憎狗嫌的年紀,還得是應先生這樣有真本事的人才鎮得住他們。
不過那幾年不僅應先生讓她們很服氣,她們其實也讓應先生……很服氣。
這不,應先生去京師辦完事還要回來金陵看看他們,可見她們這兩個學生也給應先生留下了不少難以磨滅的“美好”回憶!
應修齊道:“剛泡過溫泉,喝了點小酒,正醉著。”他父親酒量一向很淺,幾乎是沾酒就醉。好在醉得快的人一般醒得也快,應修齊邊引著紀雲彤入內邊說,“應該快醒了,我去看看。”
紀雲彤跟著應修齊入內,果然見到應先生伏在那裏似是睡熟了。
應修齊上前喊了聲“爹”。
紀雲彤躡手躡腳走過去,準備跟小時候一樣去捏應先生的鼻子,人為幫助應先生醒酒。可惜她還沒把想法付諸行動,手就被顧元奉從身後捉住了。
紀雲彤轉頭橫他一眼,示意他快鬆手。
顧元奉把她的手抓得更緊。
紀雲彤正要和他理論,就聽還在醉夢中的應先生好像說了什麽。她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應先生喊的是個人名。
她轉頭看向應修齊。
應修齊怔忡在那裏許久,歎著氣把一旁的毛毯拿過來蓋在應先生身上,示意紀雲彤兩人先出去。
幾人聚在側屋烤火,應修齊才和紀雲彤兩人感慨:“爹這幾年都沒再寫詩,我還以為他已經忘了娘,沒想到他還一直念著。”
他曾經以為他爹是為了他這個兒子不受委屈才沒有再娶,後來意外發現他爹在他娘祭日寫的悼亡詩,才知道世間竟真的有深厚到連生死相隔都無法淡卻的感情。
剛才他爹喊著的就是他娘的名字。
紀雲彤聽後也感慨良多。
她雖還沒出嫁,卻已聽說過許多癡男怨女的故事,男子有癡情的,也有薄幸的,不可一概而論。
在重新審視自己與顧元奉這幢婚約之前,紀雲彤覺得他們肯定會成婚的,她理所當然地覺得顧元奉屬於她,理所當然地安排著他們的未來。
至於什麽喜歡不喜歡,她幾乎沒有考慮過。
卻不知世間婚姻想要琴瑟和鳴、恩愛白頭並沒有那麽容易。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理所當然?
紀雲彤沒提自己和顧元奉那些糟心事,而是關心起應修齊來:“應大哥你的婚事怎麽樣了?”
她記得應先生這次帶應修齊去京師就是跟他的婚約有關。
應修齊灑脫一笑:“退了。”
他的婚約是他爹剛考上進士那會定下的,隻是雙方口頭約定而已。
如今他爹當了十餘年的閑雲野鶴,對方卻在官場上節節高升,他爹便特意帶他去做個了結,不好耽誤了人家嫁人。
早在出發之前,他爹便告訴他這婚事可能有變,如今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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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彤也猜到了這個結果,寬慰道:“退了就退了,應大哥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我也這麽覺得。”應修齊邊笑答邊把烤好的熱橘子剝開,很自然地分了幾瓣冒著熱氣的橘肉給紀雲彤。
見顧元奉看了過來,他也分了幾瓣過去,仿佛對兩個師弟師妹都一視同仁。
顧元奉接過應修齊遞來的烤橘子,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剛才猜測紀雲彤背著他在外麵跟別人往來的緣故,他總感覺紀雲彤和應修齊也太親近了,尤其應修齊還退了他身上那個娃娃親。
現在應修齊沒有婚約在身了。
小時候他們小應修齊幾歲,應修齊又是沉穩早熟的性格,三個人看起來就像差了一輩。現在紀雲彤坐在應修齊那邊,兩人看起來居然有點……親密無間。
顧元奉往嘴裏塞了瓣烤過的橘子,隻覺有點酸。
應該是橘子的問題。
好在應先生酒很快醒了。
紀雲彤跟著顧元奉兩人去問候這位闊別數月的師長。
紀雲彤和顧元奉都是不用考科舉的,應先生不怎麽看重他們的功課,隨意地考校了他們幾句便和紀雲彤聊了起來:“聽澄川說你給他送了壇自己釀的酒?”
紀雲彤道:“我家裏還有兩壇呢,先生想喝的話我讓人全給您送來。”
應先生道:“我這酒量,喝什麽酒都一樣。”酒勁還沒完全過去,他腦袋有點疼,用手撐了撐額頭,緩了一會才繼續說,“你這堂兄運氣倒是挺好,今年那張振玉怕是就要回京師去了,拜了這樣一個老師,他前程應當不會差。”
紀雲彤微微笑道:“那我兄長運氣確實不錯。”
一看紀雲彤臉上的淺笑,應先生就懂了。
早在第一次見麵,他就察覺這女孩兒身上有種和他亡妻很相似的氣質。
當初他到地方上為官,大半事務都是妻子在處理,若非遇到了那場奪走許多人性命的時疫……
應先生接過應修齊遞給他的熱茶喝了一口,對紀雲彤說道:“這樣也挺好。”
他回到金陵後先到的顧家,已經從顧父那裏知道紀雲彤和顧元奉如今的情況。
顧元奉是個自由散漫慣了的,紀雲彤又太有主意,兩個人確實不太適合。
既然紀雲彤已經開始為以後的事謀劃了,他也就不再多勸什麽。
他讓應修齊送紀雲彤回去。
顧元奉聽著覺得不太得勁,等應修齊領著紀雲彤走出一段路後才回過味來:為什麽先生讓應修齊去送她?!
顧元奉心中有些警惕,馬上起身跑了出去,大步跟上紀雲彤兩人。
紀雲彤正給應修齊介紹著自己最近嚐到的新鮮吃食呢,顧元奉就綴到他們後頭了。
“你跟來做什麽?”紀雲彤對顧元奉這家夥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顧元奉道:“應大哥是客人,哪有讓客人送你的道理。”
紀雲彤駁道:“應大哥算什麽客人?我們都喊大哥了。”
顧元奉心裏更加氣悶,喊大哥是喊大哥,可又不是親大哥,孤男寡女的難道不該避避嫌?隻是這種話他又不好當著應修齊的麵說出口,隻能強行跟了一路。
等到了紀雲彤莊子前,顧元奉才終於按捺不住了,對應修齊說道:“我們還有點話要說,應大哥你可以先回去嗎?”
應修齊笑了笑,很有風度地說道:“好。”他抬手摸了摸紀雲彤的腦袋,“明天一起去吃張大娘家的餛飩。”
紀雲彤一口應下,笑著目送他往回走。
一轉頭卻見到顧元奉黑如鍋底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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