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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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錦州城西南。

    後金大營的一座主帳內,主帥豪格端坐在席案前,他麵前的案幾上擺著幾道精致小菜,那是他旗下懂得廚藝的漢人奴隸做的,豪格正吃的津津有味。

    漢人做的菜就是好吃,雖然作為大金權貴的他從來不在那些漢人奴隸麵前表露出絲毫的尊敬,但從內心深處,他對漢人的許多生活習俗乃至文化禮儀方麵還是十分佩服的。

    就比如這些精致小菜吧,大金的旗丁可就做不出來,就算能夠做出來,也決定比不上這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

    自從愛上了南蠻的這些小菜小肴後,豪格特意把那名廚藝了得的奴隸帶到了軍中,且還打算賜他一個旗丁的資格。這不,今夜趁著他的阿瑪皇太極不在,他又給自己開了小灶,特意讓那個漢奴給自己整了幾個合口味的菜吃。

    豪格用筷子挾了一小塊雞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起來,鮮嫩的細肉,鮮美的香汁,讓他饞涎欲滴,食腸大動,一下子就把他的口味給提起來了。

    這可是那名漢奴的拿手絕活,他居然管這道菜叫——小雞燉蘑菇。

    他鬱悶了,他打小在長白山長大,蘑菇可沒少吃,可蘑菇和雞肉搭配在一起竟能吃出這種味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漢人的弄出來的東西果然有點名堂,不僅僅是吃食,就連生活中的許多物品也是讓他感到便利了不少。就比如這手中的筷子吧,他記得小時候吃飯吃肉都是直接用手抓的,現在居然也會用筷子了。

    對於錦州城中的明軍,他眼下可說是一點都不擔心。數日的圍城攻城,已經讓城中的明軍疲憊不堪,他就不相信明軍敢出城與他們大金勇士野戰。

    明軍從來就沒有這個膽量。

    正當他吃的津津有味之時,錦州城那邊忽然傳來的陣陣鼓聲,響徹天際,緊接著呐喊聲大作,似乎有大股明軍殺出城來。

    豪格吃了一驚,連忙丟下筷子,匆匆披甲,奔到帳外一看,落日餘暉下隻見錦州城方向煙塵滾滾,似乎是明軍騎兵大舉攻來。

    “備馬,迎敵!”豪格衝著旗下漢奴大喊,趙率教竟然敢出城與大金騎兵爭鋒,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當他整備好麾下騎兵駛出營門時,隻見右方一支騎兵疾速而來,正是鑲紅旗的嶽托。

    還未奔到他身邊,嶽托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對著他叫道:“弟弟莫怕,讓我這個當兄長的來助你一臂之力!”

    豪格心中悶哼一聲,這個嶽托仗著比他年長,總是在他麵前逞威風,不怎麽把他這個貝勒放在眼裏。如果不是看在嶽托獨掌鑲紅旗的份上,自己早就對他出言訓斥了。

    很快,嶽托縱馬已經奔到他身邊,再次對著他叫道:“弟弟你且回帳中休息,讓我們鑲紅旗獨自迎戰便可,區區南蠻騎兵,還不被我們鑲紅旗放在眼裏。”

    豪格冷哼一聲,皇太極不在,他便是這裏的主帥,什麽時候輪得到他嶽托做主,但他縱然有所不滿,也沒有立即表露出來,而是緩緩說道:“兄長切莫輕敵,錦州城的守將可是趙率教,這可是個難惹的人物,就連皇阿瑪都降服不了他,你又怎可掉以輕心?”

    嶽托冷冷一笑,顯然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道:“既然如此,那麽弟弟看我將這支明軍騎兵撲滅便是。”

    說罷,不等豪格回話,便衝著麾下人馬一聲喊,整隊騎兵便轟隆隆朝著錦州駛去。

    豪格大怒,衝著嶽托的背影罵道:“狗娘養的,遲早要為你的衝動付出代價!”

    罵完之後,還是帶著騎兵追了上去,雖然明軍騎兵並不可怕,但他還是選擇了謹慎,不讓嶽托的鑲紅旗獨自前去應對,畢竟他是這裏的統帥,要是出了什麽岔子,他的阿瑪自然第一個找他算賬。

    可是當他們策騎來到錦州城百丈外時,卻發現明軍的騎兵竟然沒有衝了過來,而是衝到了他們布下的第一道壕溝前就止步了,虛張聲勢一番後,竟然全部撤回了錦州城。

    嶽托怒了,猛地在空中一甩馬鞭,罵道:“南蠻搞什麽鬼,有膽子出來,卻沒有膽子作戰,這算是什麽回事!”

    就連豪格也沒搞明白明軍是這在鬧哪樣,不由皺著眉頭道:“我看恐怕是趙率教看到我們精騎盡出,不敢應戰,所以才撤了回去。”

    嶽托對著錦州城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一群膽小之輩,也配與我大金勇士為敵!”

    既然明軍騎兵撤回了城中,他們也隻好回師大營。皇太極交給他們的任務就是死死圍困錦州,雖然這裏隻留下二萬戰兵,但完成這個任務應該不成問題。

    他們已經在錦州東南麵挖了三道壕溝,明軍的騎兵也許可以躍過壕溝作戰,但步卒想要出城對他們發起攻擊,那就非要耗費有些工夫不可。

    可若等到明軍填完三道壕溝,大金的戰兵早就集結以待了。

    所以,自打皇太極率領主力去了寧遠,他們也就停止了攻城,隻是將錦州圍住不放,等待著皇太極返師的那一刻。

    豪格回到帳中,坐下來繼續吃喝。可這一頓飯還沒吃完,錦州城上又是鼓聲大作,還有嗚嗚的號角之聲不斷傳入耳中。

    豪格連忙奔了出來,這時有旗兵過來向他稟報道:“貝勒爺,錦州城中明軍又衝出來了,這一次比上次的人還多,起碼有數千之眾。”

    豪格驚訝無比,趙率教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麽,還真想與自己一決高下?

    當他整備人馬來到營門外,朝著錦州城奔出五十丈時,才見到身後右側方鑲紅旗的騎兵追了上來。

    等到他們再次兵臨錦州城外百丈距離時,從錦州城中衝出來的明軍竟然又全部退了回去,很快就一個人影也見不到,隻留下黑乎乎的一片城牆矗立在那裏。

    不等豪格開口,嶽托就大聲罵道:“沒種的南蠻子,隻會玩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真他嗎的無聊!”

    豪格眺望著城牆上燃起的火把,不解道:“趙率教這是要幹什麽?他可不符合他的性子,他到底有何企圖?”

    嶽托冷笑道:“有個狗屁的企圖,他就是個孬種,隻會玩虛的,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就成了慫包。難道弟弟還沒發現麽,他就是在耍我們,之前他也是這樣對待大汗的,如今不過是重施故技罷了。”

    豪格收回目光,看著嶽托道:“你真的認為他隻是在耍我們?”

    嶽托不屑道:“那當然,你還以為他真有膽子衝出來跟我們打?”

    豪格皺著眉頭想了想,半晌後才緩緩道:“你說的也許是對的,明軍哪是我們大金騎兵的對手,趙率教真要是出城野戰的話,隻能自取其辱。”

    於是他們又各自領兵而回。

    夜色漸漸深了,一彎明月高懸空中,後金營地中也亮起了一根根的火把,照的整個營地一片通明。

    此時已經過了戌時二刻,夜晚無所事事,這個時代的人睡的都比較早。豪格解了甲,正要入內帳休息,卻聽得錦州城那邊又是喊聲大作,鼓聲震天。

    縱然是耐性極好,豪格也不由鬱悶了,草了,明軍還有完沒完了,這是想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怒歸怒,他還是快速披了甲,衝出營門外,帶著旗下親丁往錦州方向趕。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如果明軍真的出城突襲的話,如果防範不及,還真有可能被他們所稱。

    當他來到營門外時,軍中一名備禦跑過來向他稟告道:“稟貝勒爺,明軍這次衝到了第二道壕溝前就退兵了,此刻已經全部退回了城中。”

    豪格大怒,指著錦州城方向罵道:“趙率教真是無膽鼠輩,隻會幹這些偷偷摸摸的勾當,不敢出城與我大金鐵騎決一高下。”

    那名備禦附和道:“就是就是,明軍早被我們嚇破了膽,哪敢出城與我們爭鋒,也隻能玩玩這些小把戲,安慰安慰自己了。往後他們上報朝廷的時候,又會編造什麽‘軍隊英勇作戰啊’、‘出城與敵人血戰’之類的鬼話,騙他們的皇帝老兒!”

    豪格聽得笑了起來,道:“你對他們倒了解的一清二楚。”

    這名備禦也笑道:“那是,跟他們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他們是什麽貨色我還不清楚?貝勒爺您就安心休息吧,有什麽事情自有小的們擔著。”

    豪格點了點頭,道:“也好,不過趙率教為人狡詐,就算他們是虛張聲勢,你等也不可掉以輕心,務必要安排好人手輪番值守,嚴加巡視。”

    備禦答應了一聲,道:“貝勒爺盡管放心,小的一定按您的意思辦。”

    豪格再次望了錦州城方向一眼,轉身朝著營帳走去。

    他本想好好的放鬆一下,可接下來明軍的舉動讓他徹底抓狂。從戌時至亥時的一個時辰之內,明軍又發起了兩次類似之前的虛擾,聲勢造的比以往幾次都厲害,可就是不見一個人影衝了過來。

    折騰了幾次之後,豪格又惱又恨,心中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下令攻城,讓趙率教也沒有好日子過。至於今夜嘛,一定讓兵士們養足精神,準備好明日的大戰。

    此時不光是他,就連軍中的許多將領都已經明軍不過是虛張聲勢,徒有其表而已,根本就不敢衝出來與他們作戰。嶽托更是直接無視明軍的滋擾,連營門都不願出了。

    到了亥時一刻,豪格又被明軍的呐喊聲給驚醒,這一次他徹底選擇了無視,隻是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就當明軍是在放屁好了。

    沒多久,他就發出了細微的鼾聲,再次進入了夢鄉。

    可是,接下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卻再次將他驚醒,隻見一名將領衝進了營帳,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貝勒爺,明軍殺過來了……”正是之前的那名備禦。

    豪格一個咕嚕爬了起來,對著他喝道:“你說什麽?”

    “明軍……這次……這次真的打過來了!”

    豪格怒不可遏,快步衝向掛著盔甲的木架子,一邊穿戴,一邊喝道:“慌什麽慌,就算他們衝過來,又豈會是我大金勇士的對手。傳令下去,集結戰兵,迎戰明軍!”

    “喳!”備禦應命,連忙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