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鬆山阻擊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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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戰事的持續,後金軍終於填平了明軍挖掘出來的三道長壕。可他們也絲毫不輕鬆,光是花費在這上麵的時間就用去了一整日,且還死傷了不少戰兵,至於那些輔兵更是傷亡慘重。

    後金的受挫也極大地鼓舞了明軍們的士氣,光是區區三道長壕就已經拖住了敵人一整日,明軍七營人馬根本還未投入戰鬥,如此看來守住三日絲毫不成問題,屆時寧遠關寧軍從後夾擊後金,後金勢必崩潰。

    錦州關寧軍的頑強也讓後金頭痛不已,就連皇太極也感到不可置信,平時一向龜縮慣了的明軍就像改了性子一樣,變得主動起來,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刻,後金中軍營帳內,忍無可忍的皇太極再次召集了五旗旗主,決定集中所有精銳力量對明軍鬆山陣地展開強攻,務必要盡早地打開這個通道,因為他們的糧草已經不多,多耗一天,就多增加一份危險。

    皇太極又把目光投向了阿敏,說道:“二貝勒,這次任務艱巨,打頭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以你鑲藍旗和正白旗為先鋒,其餘三旗隨後跟進。”

    豈料阿敏聽了這話後,卻悶哼了一聲,說道:“四貝勒,恐怕這次我的鑲藍旗不能充當先鋒。”

    “為何?”皇太極十分不悅,連語氣也變得冷漠起來。

    阿敏渾然不顧皇太極的神色,昂著頭說道:“這一次出征遼左,從錦州到寧遠,我鑲藍旗哪一次不是衝鋒在前,數次大戰下來,旗中將領和兵士早就已傷亡不小、疲憊不堪,現在急需休養,所以不能充當此次攻堅先鋒。”

    對於皇太極的伎倆阿敏早就是心中有數,這次出征以來,但凡每一次重大攻堅任務都是讓鑲藍旗和正藍旗衝在最前頭,表麵上說什麽八旗主力以正藍、鑲藍兩旗最為勇猛,其實不過是打著他自己心中的小算盤,借此消耗兩旗的力量罷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可不會傻傻地再去打什麽先鋒了,對麵的明軍擺明了是要和他們死磕到底,衝在最前麵的必定要損傷無數,這次他說什麽也不會接下皇太極的命令。

    皇太極怒了,鑲藍旗雖說打頭陣比較多,但搶獲的軍備物資也是最多的,如今見局勢不妙就退縮起來,簡直可恥。不過他此時拿阿敏也沒什麽辦法,唯有忍下這口氣,對著阿濟格道:“你的傷如何了?”

    阿濟格道:“不礙事,早就好了。”

    皇太極道:“既然如此,那麽十二弟就領軍出征吧,務必要在此役一舉殲滅鬆山明軍。”

    “大汗放心,我一定將那孫越陵、趙率教等人提頭來見。”阿濟格信誓旦旦說著,其實他在寧遠之戰中受的箭傷並未好全,可事到如今他怎能不為皇太極出頭。

    皇太極滿意地點了點頭,當中眾多將領說道:“隻要能擊潰明軍,你便是大金第一功臣,回盛京後便封你為和碩貝勒!”阿濟格向來是他的穩定支持者,亦是他值得托付的心腹之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皇太極對阿濟格的信任甚至還在代善之上。

    阿濟格大喜,道:“謹遵大汗之命!”皇太極這句話的含量太重了,封他從多羅貝勒提升到和碩貝勒無疑就是給予了他參政議事的權利,從此他將與代善、阿敏等人一個級別,進入到大金的核心領導層。

    皇太極環顧帳中,道:“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眾人皆是緘默,唯有阿敏冷笑一聲,道:“等他有命活到盛京再說吧!”

    皇太極無視阿敏,沉聲說道:“今日一戰,就以兩白旗為先鋒,五旗定要協同合力,一舉殲滅鬆山明軍。但凡有不聽號令、自作主張者,休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

    鬆山堡,陣地東邊樹林內。

    孫越陵一邊梭巡,一邊問道:“趙將軍,你看此處地形如何?”

    跟在他身後的自然是平遼總兵趙率教,此刻聽到孫越陵發問,答到:“此處地勢偏高,又毗鄰鬆山陣地,兩者相距不過百丈,本來是一處絕佳的伏擊地點,可惜的是林子太小,範圍不廣,且林中樹木稀少,一目了然,所以,末將認為不適合在此埋伏兵馬。”

    孫越陵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說的在理。”隨即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倘若後金大軍攻堅之時,此處突然殺出一隊人馬,且個個武藝精良,驍勇善戰,直接突襲敵人在後方的指揮中樞,你說會有什麽效果?”

    趙率教濃眉一蹙,道:“大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敵人肯定要陷入慌亂之中,就算不能殺死敵方主帥,但起碼能遏製他們的攻勢。但是,敵人不是傻瓜,臨戰之前肯定會派出斥候四麵警戒,如果這個林中藏兵的話,肯定會被敵人斥候一眼識破。”

    孫越陵道:“那是當然,敵人肯定會在臨戰之前巡查這個樹林。但是,倘若埋伏的人馬並不是在這林子中,而是在林子下麵呢,敵人能否發覺?”

    趙率教納悶了,道:“在林子下麵?”

    孫越陵不置可否,對著前麵一顆粗壯的老樹扣響了手指,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隻見老樹旁邊的草叢中露出了一個頭,對著他們小聲叫道:“在這裏,大人。”

    趙率教循聲而去,隻見老樹旁的草叢中露出一個深洞,一個人正趴在洞口的梯子上,對著他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正是遊擊將軍鄧舉。

    孫越陵走到旁邊,對著趙率教道:“趙將軍,可有興趣隨本經略入洞一遊?”

    趙率教恍然而悟,歎道:“大人果然是老道,末將佩服!”說罷,隨著孫越陵一起入洞。

    鄧舉等他們下來之後,將旁邊用來掩飾的圓形遮蓋物往洞口移動,登時將這個深洞給遮掩起來,上麵堆滿茂盛的雜草,和旁邊環境融為一體,不認真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異常。

    洞裏十分陰暗,每隔十步便在壁道上安置了一盞油燈照明,洞中通道上土塊鬆軟,凹凸不平,兩壁也是斑駁不平,看來這個通道還是剛剛完成。

    鄧舉提著燈籠走在前麵,邊走邊道:“這條通道於今日午時才剛剛完成,從此處可直通我軍鬆山陣地後方,通道長達百丈,隻有兩處地方稍有轉折,大部分都是直通而行。”

    孫越陵點頭道:“鄧將軍辛苦!”

    這條通道是他命令鄧舉開鑿出來的。乳峰山、大淩河之戰後,孫越陵從寧遠帶來的各部尚餘3000人左右,於是他將這些兵馬整編為一營,加上這次從錦州調出的六個營,共有七營人馬駐紮鬆山。

    該營被他任命為機動力量,專門挖掘這條從鬆山陣地通往疏林中的地下通道,費時近三日,如今終於大功告成。

    孫越陵道:“在後金主力全力進攻我軍陣地之時,此處可以用來快速轉移一支精銳軍隊,從疏林中殺出,直取後金指揮中樞。”隨即又歎道,“可惜都是,我從風華社帶來的精銳好手大部分死在了大淩河,如今已剩下不足五十人,否則定可直取皇太極首級,讓後金韃子知曉我大明武夫之勇!”

    趙率教再次歎道:“末將早就聽聞大人打起仗來不拘一格,如今算是領教了!”

    孫越陵搖頭失笑道:“趙將軍嚴重了,這種方法隻有在眼下這個特殊的對戰地形裏才可以采用,估計在其他地方就發揮不了什麽作用了。再說了,這種方法也不是我開創出來的,我也是臨機一動才偷師得來,其實這個方法有個名稱,叫做‘地道戰’。”

    “‘地道戰’?”趙率教打了這麽多年的仗,這個說法還是第一次聽到,更是感到孫越陵這個遼東經略高深莫測,難以用常理揣度。

    ——

    大淩河堡,後金鑲黃旗駐地。

    “啪,啪,啪”之聲不覺於耳,那是豪格正在用馬鞭鞭笞一名固山額真,口中不斷罵道:“廢物,蠢豬,狗娘養的……”

    這名後金將領被他命令率領旗中精銳騎兵突襲小淩河,以接應皇太極的後金主力。可惜的是,駐紮在小淩河堡的左輔部明軍竟然主動出擊,數次打退了他們的衝鋒,讓他們始終不能越過小淩河半步。

    早先用來圍困錦州的鑲黃、鑲紅二旗中的鑲紅旗主力幾乎全部覆滅,旗主嶽托更是被明軍摘了腦袋;鑲黃旗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死傷亦是過半,如今反倒被明軍困在了大淩河堡,說起來真是諷刺。

    豪格失了錦州大營,又被明軍驅趕到了大淩河,心中一直擔心會受到皇太極懲處,所以命部下不惜一切代價衝擊小淩河,隻要能成功接應到他的父親皇太極,說不定還能減少些罪過,可是他的行動在左輔、朱梅的圍堵下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豪格生性膽小懦弱,可越是不自信的人越是會用他的暴戾來掩蓋心中的無措,於是這名固山額真算是倒了大黴,被他不停地用鞭子抽打,整個背上早就是鞭痕處處,血肉模糊。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著鞭響彌散在大營的四周。

    半晌之後,豪格終於停下手來,恨恨對著那名將領說道:“你這個廢物,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固山額真喘著氣,斷斷續續道:“貝勒爺……不是我大金無能……而是……而是明軍太狡猾了……”

    “去你娘的!”豪格怒罵一句,道:“左輔這個縮頭烏龜有何能耐,居然敢對我軍發起主動攻擊?我就不信了,明軍什麽時候全體轉了性子?今夜我便親自帶隊攻打小淩河,讓他們知曉我豪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