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土著人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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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樹葉從密林的樹冠上飄落下來,翻卷著覆在一隻巨型蜘蛛的屍體上,黑紫色的濃稠汙血和凝成乳白固體的蛋白汁液流了一地,戰場上躺著幾具巨型蜘蛛的屍體,看上去像是被徹底肢解開的一堆碎肉。

    那些幸存的巨型蜘蛛被一張張大網包裹著,身上所有的支腿全部被砍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異常惡心的大肉球,在支腿根源的傷口處,不停向外流出黑紫色的膿血,它們的書肺不停地開合,看起來充滿了驚懼,它們身體不同的喘息著,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從辛柳穀走出來的那些獸人戰士們,圍坐在一起,安靜的等待著我的治療。

    他們體質非常強壯,隻是隨便施展一個簡單的‘水療術’就會讓那些看上去猙獰的傷口迅速愈合,隻不過為了防止那些傷口二次感染,我開始教他們如何才能正確使用止血繃帶,包括如何才能徹底地清洗傷口,止血繃帶正確的包紮方法等等。

    我細心的給每一位獸人戰士包紮傷口,然後逐一用獸人語跟他們講述在包紮傷口的時候,需要重點注意哪些方麵。

    塔卡馬就蹲在我的身邊,為我打下手,她對我的這一套理論感到很好奇,她總是很認真地在用止血繃帶,有時候,甚至還會將剛剛開卷的止血繃帶放在鼻子底下聞一聞,繃帶上塗抹著一層獸人部落秘法熬製的止血藥膏,我想大概塔卡馬對著一層薄薄的藥膏很感興趣吧。

    那些被斬斷了的黑色地觸肢,捆成了四捆堆在一旁。

    這些觸肢將會被製成鋒利的短矛,這種骨質短矛更適合那些獸女戰士們投擲,畢竟她們在力量方麵,相比男獸人戰士們,還是有所欠缺,這些都是我們這一次戰鬥的戰利品,我想,也許我應該將這些鋒利的觸肢長矛,送到帝都自由市場上去賣掉。

    亞麻搓成的麻繩編織出來結實的大網,網裏俘獲著三十三隻巨型蜘蛛,不過這些巨型蜘蛛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有的蜘蛛身體裏存留有一些鋒利弩箭,那些受傷的巨型蜘蛛,每次呼吸都會發出痛苦的‘嘶嘶’聲。

    ……

    這些被捕獲的巨型蜘蛛,對於我來說,又是一筆極大的財富。看起來,雖然花費幾張十分昂貴的‘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但是勝利之後,收獲還是非常巨大的。

    但對與卡蘭措來說,這些巨型蜘蛛卻都是一些大麻煩。

    辛柳穀裏沒有足夠多的獸人管理這些巨型蜘蛛,算上辛柳穀裏原本有的二十七隻巨型蜘蛛,我已經擁有了六十隻這種大家夥,但是能空閑下來紡絲的獸女,才僅僅隻有七人,生產力的不足,讓繅絲沒辦法正常展開。

    “你需要一群奴隸,否則這些大家夥運回地底洞穴,隻能白養著。”卡蘭措望著不遠處那些耶羅位麵的土著人,對我淡淡地說道。

    看她的那副樣子,隻要我這時候點點頭,她就會好不猶豫的將那些耶羅位麵土著人全部抓起來,她就像是一頭充滿了野性的母豹子。

    我猶豫了一下,原本上,我準備在坦頓城買一些奴隸的,那裏的奴隸市場一定非常繁榮,不過現在我可沒有這個心思,那些蛛人大軍就在坦頓城外,也許那座城將會是一座死亡的墳墓。

    “我知道,我會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的,本來這些事情在我們抵達坦頓城之後,都能夠解決,我可以在自由市場上買一些奴隸的!”我望了一眼那些正在舉行靈魂儀式的耶羅土著們,對卡蘭措說道。

    “其實,抓回來地奴隸,和你買到的那些奴隸根本毫無分別。”卡蘭措堅持自己的看法,她想要讓我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隻是看了她那灼熱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我並不像那麽做,我微微搖頭,選擇閉口不談,卡蘭措見到我不再提奴隸的事,氣呼呼地甩頭轉身坐在一旁休息。

    一旁的獸人戰士們看到卡蘭措陰著臉,一腔的怒火無法發泄,都全部噤若寒蟬,生怕引火燒身。在這些獸人戰士之中,這位獸人部落的女首領擁有無上的權威,沒有獸人戰士敢在她發火的時候湊過去。

    她似乎隻有在我的麵前,才能顯出溫柔的一麵來。

    “我需要的是那種心甘情願並且不用簽訂任何魔法契約的奴隸!”我湊過去在卡蘭措的耳畔說道。

    她聽我這樣一說,麥色的俏臉上,像是染上了紅霞。

    我可不想這時候,派獸人戰士抓捕那些土著人,其實隻是不想在他們的心裏買上仇恨的種子。

    耶羅位麵上的土著人有很強的部族觀念,他們想獸人一樣信仰先祖之靈,有時候,他們會在尊嚴與死亡麵前,選擇尊嚴,這點是最可怕的。

    這些土著人,讓我想起了上次因為威廉闖進了土著人部落,拿走了他們供奉在先祖靈位前的寶物,惹得那些土著人將蛛人們引到我們營地裏來,給我們帶來的天大麻煩,我就覺得那些土著人在某些時候,為了某些事,甚至能夠獻出自己的生命。

    今天的這場戰鬥,這些土著人也是充分的體現了這一點,那些強壯的男人們,沒有一個人在危局之下,選擇偷偷的逃跑,他們至始至終都在保護著幼小、女人和長者。這是一群可以讓我覺得應該給予尊敬的土著人。

    ……

    琪格則是蹲在一隻死去的巨型蜘蛛旁邊,輕輕地用一塊絲巾掩住口鼻,然後用一把彎刀切割著巨型蜘蛛的腹部,並且用一根長長的蜘蛛觸肢,小心翼翼地將巨型蜘蛛腹部的毒囊勾出來。

    她掏出水袋,扒開軟木塞子,倒出一股清冽的水來,將觸肢尖端挑著的毒囊反複的清洗幾遍,終於,在洗去血汙之後,毒囊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巨型蜘蛛的毒囊足有巴掌大,軟軟趴趴的像是一個半透明的魚鰾,一股濃綠的粘稠液體在裏麵逛來逛去,散發著一種酸液的味道,琪格掩著鼻子,靈活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拿出一隻空瓶子,小心翼翼地將毒囊懸在空瓶子頂端,然後將毒囊裏的綠色汁液倒進瓶子裏。

    塞上軟木塞,她如釋重負地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坐下來,隨意地將藥劑瓶子放置在旁邊,解開掩住口鼻的絲綢紗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再輕輕地整理一下雙鬢散亂的發絲。

    一束光透過密林樹冠枝葉的縫隙,筆直的照射到幽暗的密林之中。

    這一刻,我在琪格身上,看到了她那無比專注的樣子,忽然間感到胸腔裏的血液一下子湧出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我的臉似乎像火一樣在燃燒。

    琪格似有所覺,抬起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又將目光轉到那瓶毒液上麵。

    她對於任何魔法藥劑材料,都十分的著迷。

    她會試著用不同方法處理它們,她會中和不同種類的藥液,然後觀察這些藥液融合在一起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她的美,就像是夜裏一顆不停燃燒著火焰的紅寶石,散發著攝人心魂地無匹光芒。

    她對魔法藥劑的那種瘋狂,則是一種幾乎於狂熱的狀態,她總會有非常大膽的想法,而且敢付諸於行動,雖然絕大多數試驗都以失敗告終,但至少她成功過三次。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巨型蜘蛛非常畏懼琪格,每當琪格試著靠近那些被捕獲在巨網中的巨型蜘蛛,那些幾噸中的大家夥身體就會不停地發抖,我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它們漆黑如墨的眼睛裏的驚懼。

    那些蜘蛛們似乎心裏很清楚,在這些人中,誰才是最可怕的。

    ……

    林間回蕩著充滿了哀傷之意的合唱,雖然我聽不懂耶羅位麵土著們的語言,但是那種哀傷,那種對生與死的敬畏,對靈魂的崇拜,都能從歌聲中感受出來。

    那群土著人的臉上掛著悲傷和蒼涼,男人們默默地將倒在戰場上族人們的屍體收集在一起。

    他們選擇在一棵高大的巨樹,在下麵挖出一個深深地大坑,大土坑中充滿了大樹濃密的根須,那些死去的土著人身上包裹著一層枯樹皮,一層層的平鋪在大坑裏麵,那些大樹的根須會鋪在包裹了屍體的樹皮上,每鋪滿一層之後,就會重新蓋上一層土,然後再繼續擺滿土著人的屍體,再鋪上一層大樹的根須,然後再一層土……

    女人和孩子們坐在大樹旁邊輕聲地哭泣,老人會盤膝坐在土坑的旁邊吟唱著古老的歌謠,那些幹澀地嗓子如泣如訴,那歌聲仿佛就是在引導著那些靈魂皈依先祖的懷抱。

    將近三千人的龐大部落,僅僅是在這次巨型蜘蛛的圍捕之下,死於蛛吻下的土著人就超過了千人,剩下不到兩千土著人有將近七八百人受了傷,僅剩半數的幸存者。

    那些土著人聚在一起戒備的看著我們,他們這隻支隊伍中,強壯男人的數量並不太多,更多數是女人和孩子,一些年長的老人們湊在一起,整個部落的氣氛都十分的壓抑,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那份喜悅,也沒有人走上來,對我們表示感謝。

    看起來薩摩耶大公爵這幾年在耶羅位麵上所作的一些事,很不得人心啊!

    還沒有的時候,我讓三個恢複了一些體力的獸人戰士,將散落在戰場上的巨型蜘蛛蛛腿都撿起來,紛紛抬到那些土著人聚集的大樹旁,堆在一起。

    我獨自走了過去,就站在那堆蛛腿旁邊,靜靜地等候著,希望能有人走出來和我交流。

    那些土著人看那些獸人戰士的時候,表現得分外緊張,不過等到那些獸人戰士轉身走了,隻有我自已留在原地的時候,表情又變得輕鬆了下來,顯然他們對我的敵意並不算強烈,至少心裏很清楚是我們這些人救了他們。

    果然,站了沒多久,就看到有位年長的土著人分開人群,從裏麵慢慢的走出來,他的身上穿的難得是一身粗亞麻布的衣服,披散的頭發已經花白,手裏拄著一根木杖,脖頸上帶著一串木紋飾物,像是一串項鏈。

    充滿了皺紋的臉上就像是歲月刻下的滄桑,深邃的眼睛裏蘊含著睿智的光芒,他一聲不響的站在我的麵前,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眼中的目光平靜無波,沒有感謝,也沒有憎恨。

    他說著一口十分生澀地帝國語:“格林人?”

    我回答:“格林帝國北境史洛伊特省。”

    他似乎所知有限,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我說:“盡管不知道你們這些帝國人接下來要做什麽,但是在此之前,至少我應該向諸位表示一下謝意,感謝閣下以及這些英勇的戰士,讓我們部落的同胞免於死在蛛吻之下!”

    “很遺憾,沒能幫助你們更多。”我的目光落在那些蛛腿之上,然後繼續說道:“無論你們將要去向何處,後麵的路途都充滿了艱難險阻。也許你們需要補充一些食物,這些蛛腿我無償的送給你們。”

    “雖然我對格林人同樣沒什麽好感,但是很感謝你能夠在我們危難的時候,伸以援手!說出你的來意吧,年輕的魔法師。”

    “我需要你們部落裏的一些人!”

    土著老者的眼神一暗,他地目光變得更加鋒利,盯著我,發出的那種聲音就像是從骨子裏麵充滿的恨意,他對我問:“你也是格林人裏麵的那些捕奴者?”

    “不,如果我是捕奴者的話,我想我不用在此浪費這麽多口舌,你見過我的戰士們,他們都身經百戰,他們可以毫不費力的將你們抓起來,但是這並不是我所需要的,我並不仇視你們這些耶羅人,我也不需要奴隸。”我攤開手,對那位土著老者無比認真地說。

    我將目光落在樹下那些土著人的傷者身上,然後對那位土著老者說:“我想要的是這些受傷的人,無論是女人、孩子、老人,都可以。”

    那位土著老者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不太明白我的用意。

    “好吧,那我就直接說出我的想法!”我對這位土著人長老坦誠地說道。

    他擺出一副專注聆聽的姿態。

    我又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些傷者,攤開手指著那些人,對土著長老說:“也許我說得有些難聽,但是有時候這些殘酷的事情既是現實,這些受傷的人,我想他們很難適應得了接下來的長途遷徙,大多數傷者會成為你們遷徙路途上的負擔,更多的人也許會死在遷徙的路途上,所以我想請長老——你能夠將這些傷者交給我,我會負責治愈他們身上的傷勢,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保護他們的安全,為他們提供食物,但是,這些並不是無償的,我需要他們為我工作。”

    “沒錯,他們並不同於那些奴隸,我們不會簽訂奴隸契約,而是一份……十年的勞動合同。”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臉上一份緬懷之色,這個詞語,大概是另一個時空才會有的專屬名詞吧,用帝國語說的時候很饒舌。

    “勞動合同?”土著長老詫異地看著我,複述著我的話。

    “沒錯,他們需要在我的作坊裏幹滿十年,作為勞動的報酬,我會每月的支付給他們一些錢,那些治療的費用,食物以及其他的花銷,都會在這些錢裏麵扣,十年之後,我還給你自由,所有為我工作十年的人,都可以帶著他的勞動所得,到他想去的地方。”我對土著長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隻要十年,我隻要十年的時間,就會將自由還給你們。”看著土著人長老臉色有些陰晴不定,顯然他的內心在無比的掙紮,我繼續說道:“即便你們拒絕也沒關係,我不認為你們這些人,能夠帶著那些傷者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