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遠景大樓外麵，姚沐歆抬步離開，沒有一刻停留。

    今天的會談，明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她還是想親自過來，見他一麵。

    終於，他隻把她當做是生意夥伴看待，可能從開始就是，隻是現在，她讓自己一次又一次認清現實。

    這個過程是痛苦的，可是姚沐歆就是讓自己在痛苦中認清現實。

    這一輩子很長又很短，長的時候，忘記一個人要用一生；可是這一輩子又很短，說不定轉身就能遇見那個命中注定。

    有些命中注定是要相遇，有些卻注定了分離。

    許安在姚沐歆離開後，走進卓銘修的辦公室。

    “卓少，由姚氏出麵是否妥當？”其實他是想說，這位姚小姐能不能信得過。

    “能不能信得過，有什麽區別？我們有共同的利益，她沒有理由放棄這次機會。再說，就算沒有姚氏，我們該做的依舊要做，姚氏進來插一腳，隻不過加快了進程。也好，索性快點。”

    卓銘修眯著眼睛，手裏的筆沒有放下，被他留在手裏把玩著。

    這個時候的卓銘修並不多見，即便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許安，也很少見他的這副模樣。

    隻有在做極其重大的決定，或者有人觸碰了他的底線，他才會散發出這種捕獵者的氣息。

    “你去一次w鎮，去穆青橙的外婆家。詳細了解一下她外婆家秀坊的規模和發展意向，月底之前，秀坊的發展計劃拿出來。”

    不得不說，跟卓少談話，一定要帶著三個腦子，一個腦子回答問題，一個腦子記錄問題，一個腦子承接他不時冒出來的新想法。

    去w鎮？許安知道那裏是老板娘的家鄉，可是這個秀坊是什麽東東？

    還要月底之前拿出來，許安在心裏問了一句卓銘修，“卓少，你就說你虧心不虧心，現在距離月底滿打滿算隻有五天的時間，你是當我神功附體？”

    “具體想做到什麽規模？”心裏在盤算著卓銘修的意思，能讓他如此上心的，不過是跟老板娘有關，那麽老板娘家的秀坊，應該就是老板娘的？

    為了這個還是問問清楚好。

    “規模不必太大，可是要在業界打響名頭。發展規模等時機成熟，可以聽一下她的意見。不能太小，委屈了向家的產業，也不必太大。這個沒有做好之前，暫時跟她保密。”

    卓銘修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許安已經明白了，規模不要太大，省得卓太太累到，或者沒有時間陪他。

    按照卓銘修的意思，他是要抓緊時間了，“卓少，我今天就出發。”

    “今天還不急，姚氏的收購計劃，你今天晚上看一下，明天一早去w鎮。”

    我靠！

    這下許安也是在心裏開罵了，要說資本家的壓榨，卓少真是一把好手，今天晚上完成他曖昧學妹的事情，明天完成他心上人的事情，連帶著通宵已經安排好了，再加上明天一早的出差。

    許安覺得，在卓少手裏，自己有必要去多買幾分人身保險。

    卓銘易回到家，家裏的阿姨站在廚房門口，一副擔心又不敢進去的樣子，手緊張的在搓，不停的向廚房裏麵張望。

    看到卓銘易回來了，阿姨像是見到了救星，“先生，您去勸勸程小姐吧，她一定要親手給您做晚飯，她這身子已經這麽沉了，還是好好歇著的好。”

    關於卓銘易和程雪兒的關係，阿姨不好多問，第一天來，卓銘易給她介紹說這位是程小姐，她就這樣叫著，可是程小姐的肚子已經這樣大了，依舊還是程小姐。

    主人家的事情她不能多嘴，隻是按照先生的意思，照顧好這位。

    今天不知是怎麽了，好說歹說都不行，程小姐一定要在廚房裏忙著，還不許她進去幫忙。這要是有個什麽好歹，她怎麽交代？

    “阿姨，不用進來，我可以的，別影響我，銘易馬上就回來了，我時間不夠。”她的身子的確不靈便，再有一段時間，卓銘易決定帶她去醫院待產。

    他們兩個，盡管有阿姨幫襯著，可是沒有一份來自長輩的關懷，麵對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卓銘易的心還是有些緊張。

    他走到程雪兒身後，看她正站在灶台前麵，用湯勺在鍋裏輕輕攪動，一看就是老火湯，香氣濃鬱。

    “累不累？一直站著，當心腳腫。”

    聽到這個聲音，程雪兒的臉上滿是懊惱，“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就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你能不能當做沒看見啊。”

    她難得出現在臉上的嬌俏的表情，讓卓銘易的心很是平靜一些，這些天，她就像是一個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人，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太過中規中矩。

    “好，我陪你，當作我沒看見。”說著他站在她身後，隨後拿起一個她切的果盤，津津有味的看著她忙碌。

    被卓銘修這樣一看，程雪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已經看見了就算了。就算是沒有驚，也姑且算個喜吧。你等等，就快好了。”

    等程雪兒精心準備的飯菜給端上桌，阿姨早就識趣的退了下去。

    隻有兩個人，麵對著一大桌子菜，碩大的餐桌上，多多少少有些冷清，可是程雪兒的興趣挺高，她是搞藝術的，在她的手裏，輕輕鬆鬆將氣氛營造出浪漫的氛圍。

    都是卓銘易喜歡吃的飯菜，還開了一瓶好酒，她親自幫卓銘易倒上。

    看看自己杯子裏的果汁，不能喝酒，多少有些掃興，“隻能看著你喝了，其實孕婦少喝一點沒有關係的。”

    她看著卓銘易，眼神又轉到卓銘易的酒杯上。

    男人看著她也不言語，隻是喝了一口杯中酒，程雪兒看著他咽下去，喉嚨的動作，像是能看見美酒的香甜。

    他笑著站起身來，在程雪兒的唇上輕輕啄，一下又一下，嘴間傳遞著紅酒特有的濃鬱的味道。

    “小饞貓，這樣過癮了嗎？小心孩子喝醉了！”

    等卓銘易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程雪兒麵色通紅，也不知道是酒的作用，還是剛才那個吻弄得心神不寧。

    她嬌嗔的看了卓銘易一眼，“還知道孩子喝醉了，你就不怕你這樣帶壞孩子？”

    她抬手幫卓銘易盛了一碗湯，看著他開始動筷，才慢悠悠的開口。

    “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她嚐了一下自己的手藝，還不錯。

    “你真忘了還是裝的？”

    男人還是沒有下文，程雪兒才繼續開口，“今天剛好我們在一起300天。我在日曆上數的，一天不差。”

    女人還是需要儀式感的，即便是那些老套路，可依舊樂此不疲。

    “銘易，你信不信命中注定，今天是我們在一起300天，同時也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今天是一個人的生日，雖然從未謀麵，可是我要特別感謝這個人。”

    程雪兒的話，讓卓銘易手一頓。

    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盡管有些沒落和酸澀，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欣慰。

    是啊，今天的確是個重要而特別的日子。

    今天是他母親的生辰，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厲家，幾乎沒有人記得。

    她不知道程雪兒是如何知道的，要是有心，總能知道。

    可是她這樣記著，讓卓銘易的心，溫暖了許多。

    因為他的印象中，對於母親的記憶也是模糊的，可是今天這個日子，從小他就會被厲家的人接過去。

    因為家裏的老人還在，他們接受不了女兒離開的消息，所以固執的隻在她的生辰紀念。

    今天一早，天還特別早的時候，他就準備出門了。

    為了避免跟厲家的人碰到，他決定一早就去看望母親。

    而是在母親那裏，他見到了一個讓他沒有想到的身影。

    卓家老宅的嚴叔，跟在卓城遠的身後，一直站在那裏。

    他站在不遠處，剛好有樹木遮著，他們沒有發現他也過來了。

    卓城遠一言不發，隻是久久站在墓碑前麵，一時間所有聲音都沒有了。

    許久以後，嚴叔走上前，攙扶了一下卓城遠，“老爺回去吧，您天不亮就過來了，時間挺長，還要注意身體。”

    卓城遠擺擺手，依舊站在那裏，“多少年了？今天你又長了一歲。我們的兒子，早就大了，可是人長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有些蒼老，但依舊透出威嚴的聲音響起，即便是閑談，語氣中的剛硬，還是在細微處顯露。

    “老爺回去吧，時間差不多了，厲家人應該會過來，大少爺也會來。您年年都過來看望大太太，隻是沒有跟他們一起，您倒是解釋一聲。厲家的人誤會就罷了，讓大少爺誤會，也不好。”

    嚴叔扶著卓城遠，可是卓城遠不再言語，兩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慢慢沿著山路向下走。

    等他們的身影不見了，卓銘易才走出來。

    嚴叔說的沒錯，這麽多年，即便他從來沒有說出口，可是心裏還是怨了。

    他在心裏怨父親，即便他與母親的婚姻不是因為愛而結合，可是那個已經凋零的女子，畢竟將他視為自己的生命，甚至因為沒有他的愛，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已經做過他的妻，為他生了子的女人，卻沒有見卓城遠與大家一起過來悼念過。

    這個心結在他的心裏鬱積了很久，越來越深，越來越解不開。

    他想不通，父親真的能將母親忘記？

    就算是有了婉姨，這也不能讓他將那個女人的印記抹去。

    更何況他和那個女人還有一個他。

    可是這麽多年，好像是自己怨錯了。

    看著父親已經老去的背影，卓銘易第一次意識到，即便沒有愛情，父親和母親之間也必定有過相伴的感情。

    而他，心裏鬱著的事情，何曾聽過他的想法？

    本以為意外發現的事情，會將心裏的結鬆一鬆，可是並沒有。

    他分不清是對父親釋懷，還是為母親惋惜，總之在他能看到的婚姻的榜樣——他的父母，並不是成功的例子。

    程雪兒知道這個日子，並且還記得，讓他頗感意外。

    沒有奢望，程雪兒能用心去體會他，盡管他對此求之不得。

    可是沒有奢望卻不期而遇，讓卓銘易的心，有些翻滾。

    “那個，我也不知道，今天這個日子要怎麽表達，怕做錯。我隻是親手做了一頓飯，做了你喜歡吃的東西，我想，如果你吃的開心了，伯母也一定會開心。”

    卓銘易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因為做了母親，所以她才肯用她細膩的心去體會自己的感覺？

    無論如何，心裏是火熱的，做的合適與否有什麽關係？

    “雪兒，很可惜，沒有一個婆婆疼愛你，可是我相信，我媽會喜歡你。”

    程雪兒感受到他情緒的異樣，催促著讓他快點吃飯。

    “你回來了？”李纓婉看見卓城遠回來，忙迎上去。

    每一年的今天，他都天不亮就出門，等大家起床梳洗的時候已經回來。

    知道他今天一天情緒都不會好，她不能跟他計較，更不能跟那個已經離開幾十年的人計較。

    可是每到這一天，這個男人都把自己關進書房，整整一天。

    他不許任何人進去，她就守在書房外麵寸步不離。

    她知道那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緬懷那個女人，關於他的情愫是歉疚還是喜歡，她已經不想去想，現在她隻是單純的想讓他放開一些，顧著自己的身體一些。

    卓城遠在書房裏拿出一張紙，已經有了年代，被他鎖在保險箱裏，一放就是幾十年。

    這張紙除了他的私人律師，從來沒有其他人知曉。

    每一年的今天，他都會把這張紙拿出來看看，隻是看一遍，就鎖進保險箱，這一鎖就是幾十年。

    輕輕一張紙，在他手裏重千斤。

    今天，他頹然的靠在椅背上，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敲擊，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又重新放回去。

    卓夫人不知道裏麵的人今天打算什麽時候出來，她隻是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給穆青橙。

    “青橙，今天如果有空就回來吃晚飯吧。”

    很快那邊就回複過來，穆青橙說今天她沒事，下午就會過來，幫忙一起準備晚飯，還說卓銘修下午要開會，可能過來的時間稍晚一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