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過得很慢。
    空氣中的震蕩讓這個斷壁殘垣更加搖晃起來，磚石牆麵四下坍塌，所有人都站立不穩。
    像是一個慢慢蕩漾開來的無形波浪。
    新鮮的血肉、腐爛的碎肉、通通從那個中心向外噴湧而去。
    程業站在通道處，眼睜睜地看著那爆炸的中心。
    先前那裏還是有人的……
    他像是在想著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有想，隻定定地枯站在原地。
    “程業，走了，去踢球！”
    陽光下樹蔭旁，白色窗框下似乎有著少年揮手喊道。
    隻是那聲音好像太遠了。
    “程業，走了，領導有任務呢！”近在咫尺的聲音再次喊道。
    他抬起頭，應了一聲，跟著來人走去，又忍不住側頭看了看旁邊正回過神收拾殘局的白色大褂們。
    空氣中已經沒有那個人了……
    他心頭浮現出這個念頭，眼底卻閃過一絲困惑，畢竟這又關他什麽事呢？
    ……
    看見好幾天都沒有在異能休息室見著的程業的一瞬間，安寧寧是想要喊住他的，尤其是看見他身後居然有不少實驗室的人。
    可是當看見他那奇怪僵硬的身姿時，看著他溫馴地跟在研究人員身後走去，看著他隨意望過來時眼睛裏的茫然與渾噩。
    她就明白，程業已經死了。
    而基地的人也成功了——他們成功地研究轉化出不僅受控製、也已經漸漸有自己低級意識的異能喪屍了。
    她有些難過地看著麵前地麵上夾雜著碎肉的新鮮血肉，那是朱皓的軀體，碎的不能再碎了。
    “你是誰？”
    麵前有人發現了她，低聲詢問著，“工作證拿出來。”
    她沒有搭理，而是雙手緩緩捏成拳。
    這些人、包括程業她都不能救，可是朱皓，她還能救！
    如果這時有上帝視角的話，可以發現安寧寧周遭這一刻仿佛時間停止，而不遠處卻依舊吵鬧，隔著一個過道的程業和實驗室的人還在往前走著。
    像是電視屏幕閃了閃，空氣中的血腥霧氣還未消散，可是原本已經化成碎渣的朱皓竟然完整地出現在屋子中間！
    他身上還有著大大小小的血窟窿，嘴角流著血，眼裏還猶帶著一股狠意。
    可是下一秒，他便一臉驚詫警惕地打量著這似乎有什麽不對的房間。
    他不是打算自爆將這些喪屍們都殺了的嗎？
    怎麽現在好像……他還沒有自爆，這些喪屍們都給爆了？
    而且麵前的這些人是在整理殘局？
    朱皓因疼痛不禁咧嘴嘶了一聲，所以，有個經典的問題來了。
    他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還在發什麽楞，再待下去就死了！”有人低斥著，拽著他連忙大步往那邊黑漆漆的過道跑去。
    他愣愣地看著麵前這個女孩子的側顏，又有些搞不懂的回頭看了看。
    那裏的人像是一秒靜態變成動態，還正陷入了小小的混亂。
    “咦，剛剛那個女生呢？”
    “朱皓的腦袋呢？我剛剛看見碎了一半滾到這邊的呀？”
    他收回目光，有些難以理解地眨了眨眼，搖晃著自己牢牢的腦袋，看著眼前拉著自己奔跑的人，“你是……”
    “先別說話，出去再說。”女孩頭也沒回地打斷他。
    曾經有人戲謔，如果末世中擁有空間、時間雙係異能，那麽他會是無敵的。
    而現在，還多了增強異能的安寧寧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
    她救下來的朱皓仍然是朱皓，隻不過是抽取的平行空間裏前幾秒的事情，而範圍大小也僅僅隻有朱皓這個人本身。
    時間異能不能對她現在正在的時間線進行回調或前進，隻能暫停。
    而被增強的時間和空間異能的合成屬性足以讓她隱隱窺得其他進展相似的平行空間——一個沒有她的平行空間。
    當然，如果能力足夠，她完全可以做到將那整個屋子的情形都被平行空間裏前數十秒的情形給替代——這樣，甚至那些喪屍和研究人員都不會出來，隻有逃跑到這裏的朱皓。
    可是她做不到。
    她能抽取平行空間的情形對象很狹小，狹小到剛剛隻能帶走朱皓這樣一個人。
    ——而這已經是新異能屬性的最大值了。
    不管以後會不會有類似的情況需要她使用這樣的異能，不過至少現在，能換取替代活著的朱皓，已經很不錯了。
    此時基地的人已經也有不少的人在鍾愷安排的知情人的透露下知道了真相。
    對於這些喪屍竟然是由基地研究出來的，他們感到可怖而又荒謬，可是被堵在基地裏出不去的所有人也知道，若是現在不拚一把，恐怕今夜就真的死在這裏了。
    這裏的大樓殘垣連同著外麵的樹林的一大片區域已是喪屍們和領導等人的對戰區域，而外麵層層推進來的則是數千人的普通人和異能者。
    安寧寧拽著朱皓小心仔細地繞過人群和喪屍，走著小路，將已經麵色發白，嘴唇已毫無一絲血氣的朱皓送到了交接的異能者那裏。
    這裏有治愈係異能者，比起簡單的醫療救助，反而來得更快。
    和這些人短暫地交流了一下，詢問了鍾愷的大體位置，她點了點頭，剛準備離開，就被一人拉住了衣角。
    這一路上聽從女孩保持著沉默的朱皓真想不明白，剛剛那樣危急的狀況下，女孩怎麽就把他救走的。
    雖然……他是看著女孩拉著他就跑……可是這未免太簡單了吧。
    緊接著他便開始琢磨著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想漏了，比如那個布滿喪屍的房間哪裏會有個缺口，又比如那些過來殺他的人當時是不是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他想不起來。
    反而是模模糊糊地在記憶裏出現一副場景——他炸了。
    和那些他曾經的同事們、如今卻變成他們曾最討厭的腐肉，一同炸開在空氣中了。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看著自己還完整的身體，而那種涼到心扉的戰栗感仍然消失不散，就好像那一幕真的出現過一樣。
    “怎麽了，朱皓？”女孩轉過來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嘴唇還有些發顫，“你，是怎麽做到的？”
    女孩一愣，旋即懂得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輕輕一笑，翹起嘴角，“我是神仙呐。”
    他以前是聽說過這個笑話的，可是現在……
    “你是神仙啊……”他看著她，無意識地喃喃重複著。
    然後，倏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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