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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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淮安王已到達鄴城。
鄴城中,梁珂坐鎮,死守此城。此城一過,便離王城不遠。
如若不敵,則會危及王城。所以,這是至關重要的地方。
遠遠看著淮安王的隊伍進城,顧清河也易裝成難民進城。不過,梁珂對難民的排查很嚴,每進一人,便會有幾名士兵嚴格篩查,以免敵軍的探子混入城中。
顧清河自然還是使用自己慣用的伎倆,變成男裝。不過,那守城的士兵確是嚴格得緊,他厲聲喝到:“哪裏來的,去哪兒?通行證呢?”
“官大哥,我是鹽城來的,逃命途中把通行證弄丟了。”她刻意變了聲音,低聲說。
“沒有通行證,不許進城。”他揮揮手,打發她離開。
她的眼角餘光卻看見旁邊走來一個巡視的人,麵貌十分熟悉,竟是梁珂。
梁珂走來,問:“什麽情況?”
士兵說:“將軍,他沒有通行證,想要進城。”
他向顧清河看去,頓時眼中一驚,道:“你怎麽在此?”
顧清河見他認出了自己,也就不偽裝了,直接說:“我來幫忙。你讓他們放我們進來。”
梁珂揮揮手,對士兵道:“放他們進去!”
一路上,他對她說:“你隻身來此,可知道危險?我不是說讓你在王城等我嗎?”
“可是戰事緊急,羌國生我養我,我亦想為羌國分憂。”顧清河向來倔強,“我把軍火圖帶來了,不日便準備去會一會那商宜,好助你一臂之力。還有,此事,不要告訴我爹。”
他頓了頓,卻看見她身後跟著的莫鷥,隻覺得他無比礙眼。
自先前一事,他便對莫鷥起了疑心,因著,此刻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你留下來,我不說什麽,但是他,不能和你一起!”他指著莫鷥道。
顧清河聽了,不甚在意說:“他是我的人,為何不能留下來?”
梁珂冷冷道:“你的人?你我有婚約在身,他在這裏,豈不讓人非議!況且,若他暗通款曲,背國叛敵,可怎麽辦?”
“他是我淮安王府的人,你如此說,難道暗指我爹叛國?”顧清河冷哼一聲,雖知道梁珂並非此意,但還是這樣說。
莫鷥在一旁看著,插話道:“郡主不必為我傷了與梁將軍的和氣。”
“無礙。”她說,轉而對梁珂道,“今日,我要留下他。”
“若是如此,那我便殺了他!”梁珂舉起手中的兵器向莫鷥擊去。
“你敢!”顧清河抽出腰中的九節鞭,揮舞在空中。
莫鷥平靜的說:“郡主,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說罷,便拔刀相向,與梁珂的兵器交接。
梁珂見他迎戰,自然手中的勁道更強,緊緊握住自己的短槍,雙目迸出寒光。
一陣刀光槍影,兩人身形便交錯在一起。顧清河在一旁看著,生怕兩人都傷著了,屆時驚動了淮安王,就沒法收場了。
眼見著梁珂落入下風,莫鷥的劍飛快,她怕真傷了梁珂,現在正值戰事,梁珂要是負了傷,恐對戰事不利。於是她動身往前一擋,被一陣疾風掃過,是莫鷥的劍飛了過來。即將被劍刃刺中要害部位過的驚險時分,驀地被梁珂攔在懷中,避開了去。她的右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從裏麵滲了出來。
莫鷥也是沒料到,忙收回劍,叫道:“郡主!”
“你居然傷了她!”梁珂扶住顧清河,對他怒目而視。
“屬下該死。”莫鷥跪下,鬆開手中的劍。
顧清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看來那日我的話你並沒有放在心上,你可知道?”
莫鷥艱難回答:“我知道。”說罷撿起地上的劍,揮劍自刎。
顧清河用力催動左手揮甩鞭子,將他的劍打偏,繼而說:“今日暫且不和你追究。”
莫鷥看著她,她卻又用力甩來一鞭,落在他的手臂上,一聲悶響自他袖中傳來。
她說:“這一鞭給你留個教訓,不得再有下次。”
“是。”他答。
梁珂掃了他一眼,便帶著顧清河離去。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這麽從他旁邊走開。
他的手撫上臂上的傷痕,雖然傷過許多次,出生入死,甚至體驗過刀刻入骨的滋味,可是如今還是這樣受不得痛。
可是,隻要她沒說讓他走,他還是要留下來。
一連幾天,她都不曾露麵。
他想也許她的傷還沒好,很快她就會來,告訴他新的任務,現在齊軍在城外虎視眈眈,城內軍火匱乏,急需要有人去外麵運送軍火進來。
他將劍刃磨了又磨,隨時等顧清河的計劃下來。
果然,顧清河來了。在一個昏暗的黃昏,她推開他的房門,對他道:“莫鷥,你上次的傷痊愈了嗎?”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心中有些欣喜,她依舊信任自己,要把這件事交給他。
“好,我有件事要你去做。此事危險非常,你可願意?”
他點頭。
顧清河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指著其中一個地點說:“這個曲山,是軍火儲存的地方,今夜你去帶一隊人去,渡過這條河然後運送回來。”
“我明白了。”莫鷥收起地圖,卻又奇怪道:“郡主,為何不走最近的軍火存儲點?”
顧清河道:“最近的點定有敵軍埋伏,所以要繞遠路。你此去,萬事小心。”
莫鷥點頭。
顧清河頓了頓,又道:“莫鷥,你喜歡過平常人的生活嗎?”
莫鷥抬起眼睛,看盡她眼底,問:“郡主這是何意?”
“若這次你平安歸來,我便放你自由。”她說。
莫鷥堅決的回絕了她:“郡主多慮,我從沒想過要自由,我是你的死士,生死皆為你所用。”
顧清河點頭,神色不辨,說:“好。”
暗夜,鄴城城門開了個口,莫鷥帶上一隊人向目的地而去。
顧清河站在城牆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濃濃夜色中。梁珂登上城樓,看著她,道:“你在擔心他?”
“沒有。”顧清河回。
梁珂笑了,說:“他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顧清河轉過頭,冷冷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梁珂知她生氣了,便岔開話題,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等會,等齊軍開始行動,我們再去。”顧清河理智的道。
莫鷥這邊,一隊人馬快速趕到河邊,渡了河上岸,卻覺得哪裏不對,他四處環視,卻沒發現什麽異樣。
但他向來謹慎,於是抽出背上的箭,往草叢處一連射了幾發。
果然有人應聲,他走過去一看,卻見草叢中忽然竄出一道明亮的信號筒,很快升上天空,綻放出一道絢麗的煙火。
“不好。”他趕緊上去殺了那個人,然後招呼後麵的人往前麵行進,“快點過去,在齊軍來之前把軍火運送到回去。”
後麵的士兵跟著上去。
正當他們抵達地點,進了山洞搬運軍火時,外麵傳來一陣兵戈的響聲。
莫鷥知道,齊軍到了,卻不料齊軍到得如此之快。
他走了出去,卻見外麵的齊軍已經將山洞圍得水泄不通。
此時,鄴城。
顧清河站在城牆上,看見遙遠的天空傳來一束煙火,眼底微微泛起波動,對不起,莫鷥,她在心裏說。
“走!”顧清河帶上一隊人馬往最近的軍火存儲點趕去。
她知道,時間不多,不知道莫鷥在那邊能拖到幾時,齊軍想必很快便會發現這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
其實真正要去的地點,就在鄴城附近,根本用不著渡河。
而顧清河提前放出消息,說守城將軍梁珂要去曲山運輸軍火,為了圍剿將領,齊軍定會派出大部分兵力去殺梁珂。城不可一日無將,隻要梁珂戰死,鄴城便可不攻自破。
而他們沒算到,趁著這機會,梁珂帶出主力軍突出重圍,直抵齊軍營地。
最危險的地方,是曲山。
而最合適去的人,除了莫鷥還有誰呢?
顧清河帶著人直抵軍火處,看著士兵將軍火全部運走,心中鬆了口氣。
此刻,想起莫鷥,他的臉驀地在她的眼前浮現,他此時一定很艱難吧。
可,他不過是個死士,死士就是這樣的命運。她握緊了袖子,不料袖中掉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短刺。
她蹲下去撿,想起這是莫鷥送給她的縵理刺,他說,她的九節鞭用著不稱手,她知道,這枚短刺,是他特意去請人打造的。
不過,她一直沒用上。
不知為何,卻一直帶在身上。
曲山,火光衝天。
莫鷥看著死傷大半的士兵,知道自己這次是活著回不去了。咬咬牙,打算與齊軍同歸於盡。
他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前胸中了一刀,好在偏離心髒。
看著劍刃上流血如水,他陰沉的看著對麵的領頭,正欲勉力殺了他,卻見他身後來了個騎馬的人,舉著令牌,大聲喝道:“眾人聽令,速速撤退。”
領頭的人詫異:“為何?”
那人道:“營地淪陷,我們中計了。”
那領頭的轉身看著莫鷥,道:“他不是梁珂嗎!”
火光中,莫鷥的臉映著血,神色愴然,他踉蹌了一步,擦拭著嘴角的血跡,原來,他不過是為了引開齊軍的一個引子。
“現在怎麽辦?”對麵的人說。
“殺了他,我們撤退。”舉著令牌的人道。
莫鷥麵色如灰,舉起劍。
耳邊是嘈雜的兵器交錯聲,慌亂的腳步聲,目之所及,全是一片血紅。死的死,傷的傷,他握緊了劍戰到最後一刻。
然而,眾多的士兵一擁而上,他被團團圍住。
直到兵刃刺入他胸膛的最後一刻,他終於大徹大悟。
原來,從一開始,便沒有路可選。
兵荒馬亂,在喧囂聲中,他闔上了眼。
他不過是想一世安寧,不過是想全心全意去回報一個人,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罷了。
到頭來,還是落個如此結局,他不甘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