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奔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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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章家已被明宗架空,同宗的族人又遠水救不了近火,賀綸在京師要軍權沒軍權,要財力沒財力,處境尷尬。

    而明宗的身體也時好時壞,所剩不多的理智都用在了山西和遼東的戰事以及湖廣的災害上,壓根就不顧章氏母子的感受。此番大力提拔徐子厚,擺明了是要扶植賀緘。一旦成了,賀綸就再難有脫身的機會。

    “這事母後知道嗎?”她問。

    “知道。但並不確定我何時離開。”他回。

    “可是萬一……”

    “萬一賀緘將來以母後和弟弟妹妹的性命要挾我?”賀綸冷冷一笑,“除非他不想要親表弟的命了。”

    他的親表弟?

    “賀緘哪來的親表弟?”湯媛睜大了眼。

    “徐子厚的嫡子呀。”賀綸冷笑道。

    嗯?湯媛眼睛睜得更大,“那,那不是早就死了嗎?”

    原來賀緘與徐子厚一唱一和,什麽為原配守節,此生甘願無妻無子,不娶是因為知道娶了也生不出,徐子厚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而那個所謂早夭的嫡長子其實也還活著。當年為了逃避明宗的清剿,徐子厚製造了嫡子早夭的假象,此後一直放在鄉下養育,至今沒敢露麵,隻等將來有機會再以養子的名義接回身邊。

    可惜他不會有了。人在賀綸手裏。

    為了徐家最後一滴香火傳承,賀緘絕不敢隨意用賀綸親人的性命做要挾。

    這可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博弈,但賀綸有相當的自信。

    他離開並非逃避,而是為族人爭取更多活著的機會。

    湯媛吞咽了一下,按住嘭嘭嘭亂跳的心口,“那我們去哪兒,嶺南嗎?”

    嶺南是武定侯的勢力範圍,也是最適合賀綸的退路。連她一個小女子都能想到,又如何瞞得住明宗與賀緘?

    賀綸緩緩捧起她的臉,“不,我們要去遼東,以另一種方式。”

    他傾身附耳慢慢的說給她聽,也感覺到了她的身體越來越僵。

    “不行!”湯媛搖了搖頭,“這太危險了!這幾日我在宮中見過父皇兩回,他發起火來好可怕。”

    那次若非她躲的及時,腦袋絕對要挨一茶杯,盡管明宗不是要打她的,但這樣沒輕沒重的下手,根本就是個瘋子!如果賀綸激怒他,後果不堪設想。

    “別怕,我不會有事。”賀綸抱緊她,“阿媛,你敢跟我走嗎?真正的危險在路上,我有數不清的對手,有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利益想讓我死,賀緘隻是最強大的那個,但我會保護你,無論發生什麽都保護你,你敢不……”

    人都被他糟.蹋了,不跟著走還能咋樣?

    湯媛用力貼著他的唇。

    這樣的突然,賀綸猝不及防,愣神片刻終於反應過來,抬手扯開她衣衫,俯身壓了下去。

    明宗十四年八月廿六,章簡明以甘肅鎮兵力不足為由向延綏總兵府借兵,延綏總兵態度輕慢,惹惱了土匪個性的章簡明,二人竟不顧體麵當著眾將士的麵打起來,恰好驚動了徐子厚,兩人都沒撈著好。章簡明卻據理力爭,公然頂撞,認定徐子厚有失公允,結果又挨了三十軍棍。

    此事沒過多久就傳進京師,終於點著了忍氣吞聲多日的裕王,竟在秋狩當日與庚王大打出手,起先二人還借著切磋的名義,打的相對含蓄,後來都發現對方的拳腳一下比一下實誠,打在身上是要命啊,於是切磋就變成了真打。

    話說,原來裕王和庚王的身手這麽好,從前怎麽沒看出來?在場的有心人神情一個比一個微妙。

    就在戰場的不遠處,立在婢女和仆婦中間的湯媛,正是盛開的最豔的雙十年華,裙袂翻飛如蝶。

    她覺得賀緘的拳頭打的不是賀綸,而是她,每一下都落在她心口。

    而另一處,賀纓笑嗬嗬的看熱鬧,懷裏還摟著個妖豔的婢女,“哎哎,老四,你看他倆誰能贏啊?”

    賀維正低頭咳嗽,不予置評。

    這下賀纓就不高興了,也習慣了霸淩這位四弟,於是想也未想一巴掌拍向賀維的肩膀。這一巴掌看上去不重,像是跟人打招呼,但其實暗含了內力,中者絕對要吃大苦頭。

    但他沒想到掌心還未沾上賀維的衣袍,手腕就被人輕輕隔開,看上去跟他差不多隨意的一隔,卻痛的賀纓渾身一顫,好長一段時間,右掌都沒緩過勁。

    “老四,你他娘的……”賀纓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暴跳如雷。

    “大哥,我要是你,絕不在這節骨眼上生事。”賀維憐憫的看向他。

    賀纓昨晚剛挨了明宗一頓打。

    “你,你……”賀纓憋的麵紅耳赤。老四的翅膀硬了,居然敢還手!

    其實也不是老四的翅膀硬了,而是現在的他軟了,早不比當年。

    賀維懶得再跟蠢材多費唇舌,執鞭舉步走向自己的馬兒,一抹粉藍色的倩影就撞進了他的餘光,也許是他的餘光從一開始就追隨著。

    “王爺!”

    冷不丁,不知誰發出了一聲尖叫。

    隻見沒占到便宜的賀綸竟然反手抽出近身內侍的長劍,直劈賀緘而去,這一下又快又恨,也令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饒是賀緘早有準備也沒完全躲過。

    湯媛倒吸了一口涼氣,縮在袖中的手微微發抖。

    庚王流血啦!整個圍場亂成一團,雙方護衛一擁而上,紛紛架開自己的主子。

    賀緘的手臂挨了一劍,血流不止。

    “三哥……”賀綸怔了怔,闖禍的劍“嗆”地應聲落地。

    這下可闖了大禍。

    眾目睽睽之下把劍刺自己的兄長!明宗得知此事氣個仰倒。當晚就把賀綸揪到了上書房,一嘴巴甩偏了嫡子那張細皮嫩肉的臉。

    “孽障,還不給我跪下!”明宗抄起案上的劍鞘,毫不留情的揮向賀綸後背。

    “父皇息怒,兒臣並沒有大礙。”賀緘的右臂鮮血已經浸透紗布。

    “你給我閉嘴!”明宗吼道,“你是兄長,怕他作甚!”

    天空閃了幾下,又是一場秋雨。

    湯媛坐在景仁宮默默垂淚,嚇得抱著竹馬的賀純睜圓了水汪汪的眼眸。

    雨勢越來越大,什麽聲音都聽不清,可那天有多古怪,她像是心有靈犀,一頭衝了出去,飛過長長的抄手遊廊,奔向落花深處緩緩走來的人影,撲進傘下賀綸的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