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賭坊內才發現，這並非是個好去處，除了每張賭桌上方垂下幾盞銅燈，別處光線並不明朗，鼻子裏充斥著一股汗臭酒氣混雜的刺鼻氣味，耳朵裏滿是狂呼‘大！大！小！小！’的聲響，輸了的罵娘，贏了的狂笑，不服的廝打，比市場還要喧鬧。

    她轉到一處圍著許多人的桌前，踮起腳尖往裏看，裏邊正是賭大小的桌子，於是擠了進去，右側一個麵色略顯蒼白，眯著眼睛的年輕男子，他麵前已堆了一堆碎銀，看來贏了不少，他兩眼放光，又拋出一塊銀錠押在大上，眾人立馬跟風押大。

    “大哥，手氣不錯啊。”她挨了過去，擠開一個攏著手看熱鬧的小胖子，坐在他身旁，啞著嗓子討好地說道。

    “難得四爺今日我手氣好一回，小贏了點兒，你小子別眼紅，有錢你便下注，沒錢別嘰歪。”那人裂嘴笑道。

    “好啊，今日便沾沾大哥手氣，贏點兒酒錢。”於是她摸出一塊碎銀，跟著押了大。

    荷官將三個色子投進赤銅筒子，高舉到空中一頓上下左右搖晃，忽然扣在桌麵上，圍著桌子的賭客立刻高呼‘大…大…大’，荷官緩緩揭開筒子，桌麵上的色子出現兩個五一個六，周圍一片歡呼。

    “果然是大，大哥！你真神了。”她討好地幫那人把銀子攏到他麵前。

    “哈哈哈，昨晚夢見吃桃子，黃三說是吉兆，四爺我想著今日手氣可能會好，果然如此啊。”那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接著又贏了好幾手，周圍一陣沸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荷官不停地擦汗，少許，另一位年紀約大一些的荷官過來替換了他。

    她雖然沒進過賭場，但也知道這種中途換荷官，必然會出現轉折，於是她急忙將自己麵前的銀子收進懷裏，悄聲對那人說道：“大哥，見好便收吧。”

    那人不以為然地道：“怕什麽，四爺火氣正旺，此刻走豈不虧大了？來來，跟本爺下注，繼續大！”

    然而，正如她猜測的那樣，他的好運氣似乎走到了盡頭，一連輸了好幾手，他漸漸著急起來，眼睛泛起血絲。

    她又勸道：“大哥，此時收手也還來得及。”

    那人大怒：“滾開，我說怎地手氣不好，原來是你小子擋了我財路，再不滾四爺我弄死你。”

    “好心沒好報。”她訕訕地起身擠出人群，這桌看看，那桌望望，不知該找誰去打聽事情，這些人都賭紅了眼，哪裏還會理會她這個閑人。

    她好不容易揪住一個端茶遞水的小廝向他打聽，那夥計聽了半晌，傻愣愣地看著她直搖頭，說沒有見過她口中的那樣一個人，她很失落地走出賭坊，門前小廝以為她輸光了，撇嘴冷笑著睨她一眼。

    賭坊對麵有個炒栗子的擔子，她慢慢走過去，原本以為賭坊是個好打聽的去處，卻沒想到一無所獲。

    “小哥，來包栗子？”那攤主熱情地招呼著。

    “好咧，來一包。”她一麵拿錢一麵問道：“大哥長期在這裏賣栗子？”

    攤主是一位圓臉的男人，一笑還兩酒窩，他得意地笑道：“是啊，我家的栗子炒得可好了，遠近聞名，好多人跑幾條街過來買我家的栗子呢。”

    “是嘛？”她剝開一顆栗子，丟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道：“果然不錯，真的好吃，大哥在此地有些年頭了吧？”

    那人點頭：“是啊，兩三年了。”

    她吹捧道：“如此說來，大哥必定見多識廣，那小弟向大哥打聽個人，可否？”

    “沒問題，我長期在這裏賣栗子，過往的人見得多了，隻要是我見過的，絕對過目不忘。”那男人拍著胸脯說道。

    她嗬嗬一笑，將連少沐的特征說了一遍。

    那攤主很用心地聽，隨後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你說的這人外貌不一般，我若是見過，定然過目不忘，但很可惜，我確實不記得曾見過這麽個人。”

    她歎了口氣，歡城如此大，原本也不期望一下便能找得到的，她在攤主身旁的小凳上坐下來，一邊剝著栗子吃，一邊盯著對麵賭坊的門，估計賭坊那人該出來了。

    果不其然，在一陣咒罵聲中，那人走了出來，一臉的頹廢宣示著他已輸個精光。

    她忙迎了上去，一臉媚笑：“大哥，吃點兒栗子，可好吃了。”

    那人回頭一看，沒好氣地說道：“是你這小子，怎還沒走？討打不是？”說罷揚了揚拳頭，佯裝要打人的模樣。

    她笑道：“別別，大哥先別著急，聽小弟說，小弟是專門在此候著大哥的。”

    那人收起拳頭，長歎一口說道：“若是那時聽你的便好了，怎麽著也還剩個拾多兩。”

    “怎地？大哥全輸出去了？”她裝著很吃驚的樣子。

    “唉，氣死四爺了，對了，你怎知那時該走？”他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隻是感覺而已，大哥你也用不著喪氣，賭場原本就這樣，來來去去，有輸有贏，要懂得見好便收才行，今日大哥隻是上半場把手氣用完了，下半場才會輸，改日再贏回來便是，走走，小弟請大哥吃酒去。”

    於是兩人進了離賭坊不遠的一家小酒館，兩人在臨窗的桌邊坐下，互通了姓名，那人名叫江波，家中排行老四，度過幾年書，人送雅稱‘四爺’。

    她點了酒菜，摸出之前贏的那些銀子，推過去說道：“小弟這些銀子反正是借了四爺的手氣才得贏的，便送與四爺翻本好了。”

    江波掂掂了手中的銀子，笑道：“你小子挺懂事，會說話，你這小弟我認了！說吧，對大哥這麽好，是不是有事求我啊？”

    她趕忙起身拱手鞠了一禮，諂媚笑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禮。”

    江波抬手虛扶一把，說道：“誒…，跟大哥何必客套，快些坐下吃酒。”

    她這才又坐了下來，說道：“大哥真是神人，連小弟心中的事都能猜到，既然大哥問起來，那小弟便不客氣了，其實小弟是想向你打聽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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