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主動要求留下來，程風當然是求之不得，立即喜形於色。

    楚昊是怎樣一個心境，以及怎麽會到今日這般境地，他看得一清二楚，眼前的她才是根本原因，她能留下來，是再好不過了，他認為，至少，殿下在最困難的這段時日裏，不會太苦。

    她回頭看著床上的人，他完全脫型的臉，令她心中又是一陣心痛。

    她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留得住他，他還能堅持多久，一想到淩霄說的那些話，再看到他蒼白枯瘦的麵容，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不甘心，眼睜睜看著他消耗下去，生命跡象一絲絲從他身體裏抽離出來，可是，她又能怎樣？毫無辦法！

    不知他究竟生了什麽病，什麽樣的病症，才會導致他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她不想放棄，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都願意投入全部力量去搏一搏。

    其實，他對自己的那份情意，她一開始便感覺到了，自己又不傻，又怎會不明白。

    隻是，那時她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除了逃避和漠視，她什麽都不能做，即便是在離開嚴府之後，她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心想，倘若真與他有個什麽，豈不真正應驗了市井之間的謠言！

    如今，再來回想自己這一年多的心路曆程，連她自己都意識到了，在潛意識裏，在不經意間，自己的內心，已悄悄起了變化。

    尤其在他流連西北的這段日子裏，她總是特別的在意關於他的消息，在欣梓與旁人談及到他的話題時，她總會不自覺地側耳聆聽。

    現在，看著床榻上那個虛弱到極點的人，她心中除了心痛，還有一絲別的東西在滋生。

    ……

    一整夜，她衣不解帶地守著他，時刻注意著他的變化，哪怕他在夢中蹙了一下眉頭，她都要查看一番。

    第二日，他的情況略有好轉，在她服侍下服藥之後，又昏睡過去。

    她便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他瘦削的臉頰。

    他方才服下的那湯藥，隻是一些調理身體的補藥，對折磨他的那個病痛，並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隻能算是對他和對旁人的一種心理慰藉吧。

    她暗歎一聲，將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蓋進被子裏，隨即發現，他臉色起了變化，竟由白轉紅，繼而變得赤紅，可轉瞬又變得蒼白勝雪，忽聽他發出一聲悶哼，便看見他睜開了雙眼。

    她吃了一驚，剛剛還好好的他，為何突然之間便不好了呢？她輕聲問道：“楚昊，你怎麽了？”

    守在門外的淩霄和程風聽見聲音同時衝了進來。

    楚昊緊緊地抿著唇，腦門上已是細密的毛汗，他咬牙從床上坐起來，視線落在她身上，忽地愣了一瞬，勉強展露出一個微笑，對她說道：“我沒事，方才隻是做了個噩夢，你出去一下，我有要事與他們說一說。”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快步退出了他的臥房，來到院中，那裏有一株紅海棠開得正好。

    她透過花枝，從半開的窗戶間，看到屋裏的一切。

    隻見楚昊已下了床，踉蹌著奔到對麵牆邊，用額頭去撞牆，僅僅兩下，額上便殷紅一片，背上的傷口，又滲出了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繃帶。

    “爺！你忍忍，我這便去叫王禦醫過來給你紮針！”程風幾大步衝出了房門。

    她驚恐地看著裏邊的這一幕。

    無法想象，每日他承受的折磨，竟然是這般的慘烈，難怪他要將她支走，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最難堪的場麵吧。

    她隻覺一顆心驀然沉了下去，雙腿發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她匆匆奔回屋內，對束手無策的淩霄說道：“淩霄，想辦法幫幫他！”

    “你以為我不想幫他？可有什麽好法子！？要麽一棍子敲暈，要麽等禦醫過來給他紮針。”淩霄心中難受，自己生起氣來。

    她忍著淚，跑過去護住他的頭，哽咽道：“楚昊，別撞了，額頭都破了。”

    楚昊腳下一軟，帶著她一同跌倒在地，她顧不得矜持，將他抱在懷中，一麵梳理他的頭發，一麵按壓他頭部的各個穴位。

    此時他已是一頭冷汗，麵色青白，牙冠緊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顫抖不停。

    漸漸的，他在她的安撫下，竟感覺到那劇烈的疼痛漸漸舒緩下來，他喘息一口，抓住她的手，啞聲道：“對不起，嚇著你了。”

    “別說話，你閉上眼睛歇息。”她眼中的淚，終於包不住，順著鼻翼流淌下來，她手中沒有停歇，繼續按壓他頭部的穴位。

    程風領著禦醫進來，發現他好像已沒有先前那麽痛苦了，不由得震驚不已。

    禦醫道：“看來，今日不用再紮針了，隻是背上的傷得重新包紮過。”

    程風和淩霄過來，合力將他攙扶到床上趴伏著，很快，他便又昏睡過去。

    禦醫要給他重新包紮，她不便留在此處，便拖著幾乎要虛脫的身子往外走。

    走了幾步，回首問程風：“程大哥，可能，等會他醒來會想吃點東西，我去給他熬點粥，勞煩你告訴我灶房在哪裏。”

    “姑娘請隨在下來，在下帶你過去。”程風點頭。

    程風領著她出門，淩霄目光緊隨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門外，才收回縹緲的視線。

    她隨程風來到灶房，這個灶房很大，一應物事俱全。

    “姑娘，這裏什麽都有，若是有別的什麽需要，廚娘可以幫你。”程風道。

    她向程風點頭致謝：“我知道了，謝謝程大哥。”

    “姑娘不必客氣，稱在下程風即可。”

    她點頭淺淺一笑，程風轉身離去。

    她向廚娘要了一些雞胸肉和小米，幾顆栗子，煮了一些栗子雞肉粥，端回楚昊的臥室，楚昊正好醒來。

    他睜開雙眼，忽地側身將屋裏掃視一番，牽扯到箭傷處，疼得他嘴角抽了抽，直到看見她端著碗進來，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捕捉到他眼中情緒變換，莞爾道：“放心，我不會走的，來吃點粥吧。”

    淩霄和程風兩人將他攙扶坐起來，然後知趣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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