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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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霄與他對望一眼,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好多事情都不能對她直說,而凝恤丹的事,更是他們要回避的,怕她過於執著,在配製凝恤丹這個事情上傷了心神。

    一旦她知道,從頭至尾大家隻是在敷衍她,她如何接受得了,有可能會崩潰,她那麽費心費力致力於斯的事情,到頭來發現,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都完全無用,甚至,根本就是楚昊從心底排斥的一個事情。

    淩霄縱身從房梁上跳下來,落到他們麵前,將那支垂絲海棠掖於腰帶上,順手捋了一捋自己垂於胸前的長發,邪魅一笑,道:

    “你那房梁又不是個有趣的所在,我為何要在上邊過年,隻是,你這‘寢宮’也沒有別的去處,我不上梁我上哪兒?來來來,你倒是給我安排一個好地兒啊!”

    “行了,少廢話,我要你辦的事,你可給我辦妥?”楚昊提起唇角,忍著笑問道。

    淩霄收起臉上的不羈,說道:“該安排的都已準備妥當,楚暢那邊,最近兩日比較安靜,商儒林、韓束等人也都沒什麽動作,不過,越是安靜,越有可能憋著事,咱們得更加堤防著點兒。”

    楚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估計他們也熬不了多久了,隻是在等時機而已,叫欣梓增派暗哨,盯緊點兒,尤其是商儒林韓束那裏,任何動靜都不能放過,對了,那梁書錦可有答複?”

    “嗯,他答應得倒是爽快,不過,他和嚴正之間的糾葛,你可有顧忌?若是他陽奉陰違,那當如何是好?”淩霄沉聲道。

    楚昊沉吟了片刻,道:“我想他不會。”

    淩霄睃他一眼,笑了:“瞧你那篤定的樣子,莫非是因為上次我們曾救過他女兒,你才這般有恃無恐?!”

    “你說是什麽便是什麽好了。”楚昊回到案幾旁坐下,給她斟了杯茶,又給自己斟上,招呼她過去:“斕兒,過來。”

    她順從地走到他身側坐下,捉了茶杯在手,他和淩霄說的話,她聽不明白,也沒打算問個仔細。

    楚昊望著她,欲言又止。

    她忽然扭頭問淩霄:“淩霄,從未聽你提及過家人,你家中都還有什麽人啊?”

    淩霄正向這邊走來,忽地站定,愣了好一陣,才又重新起步走過來,在案幾對麵坐定,為自己斟滿茶,撰在手心,因為太過用勁,指節顯得蒼白。

    他嘴上卻淡然一笑,說道:“我從小便是孤兒,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是否還有親人在世上。”

    說罷將茶杯遞到唇邊,卻並沒有要喝的意思,眼神從未有過的掙紮與痛楚。

    她不覺心中一緊,一向喜形於色的他,竟然也會有這樣沉痛的一刻,以至於自己接下來要問的話都忘記了再問下去。

    楚昊看了他一眼,眉頭漸漸蹙起,淩霄此時的神情,他從未見過,相處這麽多年,如兄弟般親厚,他不問他的身世,不問鏡花台的一切,也沒想過要問,該說的,他自然會說,若問得多了,反倒失了朋友之間的情分。

    鏡花台宗規嚴謹,但對進入鏡花台的人的來曆,向來不過問。

    這些人在進入鏡花台之前,都有不可言說的身世和秘密,但進入鏡花台之後,之前的種種,都必須克製。

    所以,他自然不會去打聽和特別關注,這是朋友之間必要的信任和理解。

    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不是因為產生了懷疑,而是心痛,淩霄眼中的痛楚猶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他。

    她見氣氛有些沉悶,便解釋道:“霄,如意館中有一位伶人,某些神態與你極其相似,我還以為他是你失散的親人,所以才問你。”

    淩霄神情迅速恢複了正常,一雙魅眼樂開了花:“是嗎?是他好看一些,還是我更入得了你的眼?”

    “你們倆,誰都入不了我的眼!這世間,又有誰,能與他媲美?!”說罷,她轉頭望向楚昊,兩人目光瞬間碰撞在一起。

    楚昊嘴角綻開一個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淩霄全身鬆弛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抬眼,看向她:“你何時去的如意館?”

    於是,她便將與他分開之後的事情,又詳盡敘說了一遍,並將絡敏的身世說了出來,既然淩霄與絡敏沒有什麽關係,那便不必再隱瞞絡敏的恩怨。

    楚昊淩霄二人聽後,陷入沉思。

    對於二十年前的那場奪嫡大戰,楚昊記憶猶新,雖說那時他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關於皇位,誰坐得誰坐不得,他不懂,也無所謂,可景王的死狀,他卻親眼所見。

    記得那日,他聽聞三叔被下天牢,便不顧一切地跑去探望,卻正巧見到那個比父親更加疼愛自己的叔父,被一杯毒酒毒死在眼前。

    那口眼鼻內,湧出的暗黑色血液,至今如燒紅的炭火,時刻燙烙於心,以至於這麽多年,他都十分排斥權力之爭。

    即便是為了保全楚宇的太子之位,不得不做下許多情非得已的事情,那也是被逼到得退無可退,不得不反擊。

    淩霄眼神有些迷離,回想著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當年自己四歲,與兩個哥哥兩個姐姐一起被流放到蠻荒之地,那裏氣候濕熱,瘴氣重毒蟲多,二哥和兩個本來身體便不好的姐姐,很快便染上瘧疾去世了。

    大哥迫不得已帶著他,藏在運送花崗石北上的船的船艙裏,逃離了流放之地。

    中途遭遇搜查,為了掩護他,大哥從船上跳入了大海,他靠著偷吃貨艙裏的食物活了下來。

    幾個月之後,貨船靠岸,他流落到港口附近的街市上,所幸被師父收養,才有了今日一身的本事。

    十二年之後,他從師父手中接過鏡花台,做了鏡花台的宗座,但他並不喜好打理宗裏事務,便將那些瑣事交予副宗座打理,自己長期跟隨在楚昊身邊。

    幾年前,他終於查到,當年最小的弟弟,被賣進了王城的如意館,他也想過與他相認,甚至是救他出來。

    但一想到家仇未報,救他出來,勢必暴露自己的身份,讓他跟著自己擔驚受怕,倒不如留他在如意館,或許,那還是一種保護。

    誰知,欣斕竟闖入了如意館,他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並未忘記家仇血恨。

    他此次送她進宮來,想必也並不是他所說的想要投靠楚昊,倒更像是在攪局,以期使兩方更加的混亂。

    他不禁暗暗苦笑了一下,他並不想絡敏涉身其中,至於報仇的事,有他即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