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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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越向白宇飛欠了欠身,白宇飛抬手道:“請便。”
馳越起身,隨她來到院子裏,一樹臘梅在她頭頂,靜靜悄悄地開放,四周彌漫著絲絲縷縷的馨香。
“怎麽了?”馳越看著她,不解地問道。
她思量著措辭,很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我答應你隻是一個權宜之計,因為…我不想再卷入朗一諾和朗子焱他們的生活,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求助於你,希望你諒解。”
馳越黑亮的眼眸閃閃發光,神色卻有些怪異,淡淡地說道:“你覺得怎樣好,便怎樣吧。”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可怎樣?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目光停在她臉上,許久,忽然笑道:“沒事兒,其實…我今日也是因為閑來無聊,便來你們府上逛逛的。”
逛逛?什麽意思?難道他並未向白相求娶她?那玲瓏說他來求親是怎麽回事?難道隻是誤傳?怎會鬧這麽大的烏龍?!
她窘得差點兒窒息,臉頰倏地一下便紅了起來,神情十分尷尬地望著馳越,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原以為他是來提親的,先前還擔心自己說那些話會傷到他,豈知人家今日根本什麽都沒說!純粹是自己自作多情!
“既然你都提出來了,那不如就盡快把事情定下來吧。”馳越提起唇角,邪性地笑道。
“是,我也是這個意思,越快越好,”她好像一下子又緩了過來,輕聲道:“若是我一直留在白府,難免會有人來提親,我實在是疲於應對。”
“我竟成了你的擋箭牌,你使得可還稱心?”馳越曲起中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躲了一下,沒躲開,往後退了一步,很不厚道地道:“我這也是為你好,你長期留在桑岐,總得尋個恰當的理由不是?!再說,等你拿到紫炎珠之日,我便要真正隨你回庾國,早晚的事情不是嗎?!”
馳越嗤笑出聲:“你還真會替自己找理由,行哪,咱們再不進去,隻怕你父親便會以為我已將你拐跑了。”
所幸,白相並沒有在意她那句沒頭沒腦的話,還自以為是地斷章取義,以為她與馳越之間是相互愛慕,兩人之間有什麽約定似的。
接下來,兩日後,馳越的求親,便順理成章地得到了白家的應承。
若沒有先前她烏龍的那一出,隻怕白家還不會答應,畢竟馳越是庾國王室之人,山高水遠的,想要看女兒一眼都難,但架不住女兒喜歡,而且,二十歲的老姑娘,能找個兩情相悅,稱心如意的,實在不易。
因此,白家一合計,便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唯一條件是,每年帶她回娘家住上兩月。
他們還趁熱打鐵,連婚期都定了下來,就定在十二月二十六。
日子流逝得很快,眼看那定下的日子越來越近,白家在緊鑼密鼓地為她置辦嫁妝。
斂秋早已悄悄將這事稟報給了朗子焱,可朗子炎一直不見有任何動靜,隻是依舊吩咐她,每夜在房裏用安神香,子時前,他會準時來到姑娘房內,直到第二日卯時初才離開,她不懂,不知道王爺究竟是怎麽想的。
如今,馳越來白府更是殷勤,更是理所當然,隔三差五便跑一趟,即使人不來,也會差人送吃的送玩兒的,哄得白家上下開心得不得了。
看似平靜的日子,總讓她感到有種山雨欲來的架勢。
這日,雪下得很大,她窩在屋內看書,白老六來送插花,帶來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說是皇上在午睡時,夢見一團黑霧侵入先皇陵寢,驚醒之後細細想下來,恐有邪物進入先皇陵寢,於是,他決定重開地宮大門,在地宮內開壇做法驅邪淨汙。
具體何時開啟地宮作法,皇上命眾位大臣商議出一個具體事宜來。
然而,此事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以成雲銘為首的,更是批斥,說信那種無根無據的夢,荒謬可笑,重開地宮這種事聞所未聞,不但荒唐至極,而且有違祖製,更有人趁機翻出朗一諾曾經犯過的錯,舊事一一重提,要請出祖製,讓他主動禪位。
白宇飛每日回府的時辰越來越晚,每每還唉聲歎氣,與老大老二老六關在書房說話,一說便是幾個時辰,白宇飛六個兒子,老大老二跟他從政,老三打理家族事宜,老四老五從商,白老六性子好動,從小習武,謀了個參軍事的職位。
她想,這朗一諾的帝運還真夠坎坷的,好不容易坐上了帝位,卻並不能隨心所欲,還要被那幫老臣,拿什麽祖製來管束,皇帝不該是至高無上的麽?
話說回來,他為何要開啟地宮?真如他說的那樣?做了個什麽奇怪的夢,需要開壇做法?這,是不是太牽強了些?
這日雪下了一整日,因為怕冷,她便連白夫人那裏,也尋了個借口沒去。
她坐軟墊上,身旁燒著火盆,一邊煮茶,一麵看書。
然而,書卷上的字,她一行也沒看過去,就那麽心神不寧地枯坐了半日,相思雀在籠中偶爾低低地叫喚一聲,或相互梳理羽毛,或交頸而臥。
斂秋和玲瓏不知在忙什麽,好一陣不見進來。
她朝簾子外望了一眼,似乎看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瞧得不太真切,竟不知到底是人影或者是別的什麽,遂起身出去查看,卻又什麽都沒看到。
正要回到火盆旁,便聽見門外傳來玲瓏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緊接著盤碟落地的聲音。
玲瓏的聲音極度恐懼,她不由得哆嗦一下,跑到門邊一看。
隻見庭院中臘梅樹下,斂秋橫臥在雪地裏,脖頸處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身下大片雪地。
玲瓏跪在斂秋身側,一手捂住她的脖子,一手顫巍巍地在斂秋鼻子下試探,忽然一下子驚得跳了起來,哆嗦著嘴唇說了聲“斂秋姐…她…死了!”。
她挪動腳步,艱難地挪到她近前,離她幾步遠,便再也不往前了,隻是呆呆地望著那灘染紅了的雪,那樣的雪色,刺得她雙眸生疼,心口上如堵了一塊巨石,喘不上氣來。
這些日子,斂秋對於她來說,早已不是單純的,普通的主仆關係!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斂秋竟然就這樣在自己眼皮底下,死於非命,那麽鮮活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再也不會向她抱怨出門不帶她,也不會傻傻地陪她發呆了。
死亡,離她這麽近,這麽真切,令她恐懼和窒息,可心頭,有一種刻骨的恨,在慢慢鬱結,如滾燙的熔岩,奔湧在內心深處,燙得她近乎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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