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風吹草動蛇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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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狐怒道:“萬蓮是你弟子,你為何如此待她?”

    郭玄奧道:“她未得我應允,與你結下私情,本就是死罪,今日老夫正要清理門戶。”說罷目露凶光,嘴角獰笑,手上加勁,霎時,萬蓮體內如萬刃切割,痛苦至極,發出尖銳喊聲。

    蒼狐與她有夫妻之實,這幾日極為恩愛,見狀如何能忍?喊道:“我答應你!我把劍訣全說出來!”

    郭玄奧朗聲大笑,將萬蓮放了,說道:“正是!骨氣有何要緊?焉能與我這徒兒相比?”蒼狐將萬蓮接住,朝郭玄奧瞪視,眼中滿是仇恨。

    郭玄奧不以為意,道:“這屋中便有紙筆,我給你一個時辰,快快寫給我。”

    蒼狐心想:“當年爹爹傳我口訣時,曾說這門功夫極為艱難,非天生投緣之人不能練,這郭玄奧年紀已這般大,即便學了,隻怕有害無益,就算寫給他又何妨?”

    郭玄奧則想:“若我得了殺生真訣全本,其中真偽,一見便知,但除我之外,更不能容第二人練成,否則難及圓滿,這小子習練全功已有多年,若未走火,潛力難以估量,我豈能容他活命?非但是他,他若有師父,師兄弟,我也一概殺了。”

    原來他當年習得這幽冥劍訣之時,已得知此功乃是一門殺生劍訣的旁支,記載殘缺,另辟蹊徑,隱然走上了邪路,即便真能練成,畢生也難及真仙境界。他這許多年來閉關隱世,正是苦思冥想,意圖憑心中才學,將這殺生劍訣功夫補齊。

    然則他窮盡心血,功夫縱然有所增進,可於劍訣道理卻毫無進展,正是天資所限,人力難以勝天之故。他心中鬱鬱,有心排遣,於是外出遊山玩水,隻盼暫且忘憂。

    不久前,他知青斬、廊寶逃至涉末城中,前去探望,與青斬交談間,無意中得知蒼狐所使劍法,竟與本門幽冥功極為相似,但細微之處卻又截然不同。郭玄奧欣喜若狂,知道這蒼狐所學,極可能是這殺生屍海劍的精髓真諦。

    他迫不及待,帶上青斬,飛快追向關外。這關外蠻荒之地,與郭玄奧年輕時有重大關聯,他熟知方位,輕易到了涉末軍營中,又救出自己弟子吉蘇,聽聞他與蒼狐以劍音相鬥,更是確信無疑。繼續奔走數日,終於在此找到蒼狐。

    郭玄奧知道似這般暗合天道的功夫,世上唯有一凡人能夠大成,若有一人搶先得道,其餘人縱然再下苦功,也必功虧一簣。故而若那真本一旦得手,當務之急,便是鏟除障礙,確保先機。

    .....

    此時,郭玄奧眼紅心熱,難以掩飾心中急躁,談吐舉止,更全無高人氣度,不由得散出殺氣來。蒼狐一見,不由起疑,問道:“前輩,我已答應默寫給你,你何必再這般凶巴巴的模樣?”

    郭玄奧收攝心神,淡然道:“好,你寫吧,我等著。”坐在桌案旁,如督導學子的夫子一般。

    蒼狐暗暗叫苦,無法相抗,取來筆墨,鋪開就寫,郭玄奧冷眼旁觀,見他所書,果然與自己當年所學如出一轍,隻細小處略有差異,乃是奇正之分。但四千字後,內容則非他所知。郭玄奧雙目發直,冷汗涔涔,以他的蓋世神功,這時竟呼吸大亂,心神飄忽。

    蒼狐立時發覺,心想:“到此已非這老混蛋所知,我若要蒙混,易如反掌。”但他心懷傲氣,想起自己既然答應了郭玄奧,豈能如無賴般反悔?隻能一五一十的寫出。

    盤蜒找一處坐下,也不阻止,收攝功力,郭玄奧隻當他是蒼狐部下,並未疑心。

    待筆落書成,郭玄奧掌心發熱,將墨跡烘幹,再將紙張卷起,小心收好,笑吟吟的說道:“蒼狐小侄,多謝你指點迷津,今後我練功有成,絕忘不了你的好處。”

    蒼狐心頭發毛,歎道:“我隻求前輩將我忘得一幹二淨,什麽好處,可萬不敢指望。”

    郭玄奧又道:“你是吳奇弟子,莫非他也會使這殺生劍訣麽?我曾瞧他功夫,卻又不像。”

    蒼狐道:“這劍訣是我爹爹所傳,師父並未學過。師父所傳的乃是萬鬼妙法,與此劍訣無關。”

    郭玄奧不禁心驚,又問道:“那你爹爹與其餘弟子,如今何在?”

    蒼狐悵然道:“爹爹他不在此世,另幾位師兄也與爹爹一起,我與他們兩邊分隔,此生隻怕再難相見。”

    郭玄奧隻道那幾人已死,放心下來,微笑道:“原來如此,那可就好辦多了。”頃刻間,他掌心發黑,一柄黑劍成形。

    萬蓮大聲驚呼,登客朝屋裏逃竄,蒼狐登時明白過來,朝萬蓮身前一擋,怒道:“我已如你所說,將心法默寫給你,你還想怎樣?”

    郭玄奧冷笑道:“我要如何,你還不明白麽?”

    蒼狐取黑蛇劍在手,嚴陣以待,心中驚懼,實不知自己能擋他幾招。郭玄奧見他全神貫注的模樣,微覺古怪,隻覺這一戰隻怕並非輕而易舉,倒也不敢貿然出手。

    盤蜒走了幾步,來到蒼狐身後,道:“郭劍聖,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趕盡殺絕?”

    忽然間,郭玄奧瞪大眼睛,直視盤蜒,盤蜒再不掩飾功力,真氣流轉,沉穩吐納。郭玄奧大驚,心道:“吳奇?吳奇怎會在此?我剛剛竟未認出他來。他若忽然偷襲,我隻怕已然慘敗。”

    蒼狐不知身後狀況,見郭玄奧神色驚怒,隻道他立刻就要發難,誰知僵持半晌,郭玄奧袖袍一拂,黑火消退,隨即木門敞開,他與青斬一同消失不見。

    蒼狐莫名其妙,心想:“他為何就此退去了?”尚未細思,萬蓮縱體入懷,大聲哭道:“這老奸賊,他當真六親不認,連徒弟都要殺呀!蒼狐,我好怕,我好怕。”

    蒼狐感到兩人已然遠去,驚魂稍定,笑道:“萬蓮放心,他放過咱們了,況且他也未必要殺你。”

    萬蓮抬起頭,擦擦淚,問道:“為什麽?這老賊一貫心狠,他明明已得了劍訣,不是還殺氣騰騰的麽?”

    登客直抹汗,折轉回來,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劍聖,豈會做這等下三濫的事?我看他不過是開個玩笑,見咱們嚇得狠了,心滿意足,這才離開。”

    萬蓮道:“你不知道他的性子,他這人說一不二,從不開玩笑的。”

    蒼狐看盤蜒一眼,問道:“老丈,他是聽你的話退去的,你可知道緣由?”

    盤蜒笑道:“不瞞將軍,這老小子以往曾敗在我手上,認出我來,當然得抱頭鼠竄了。”

    登客、萬蓮全然不信,登客大笑幾聲,嚷道:“除非你是閻王降世,不然怎能贏得了郭劍聖?連當年的金蟬宗主都萬萬辦不到。”

    蒼狐見盤蜒笑嗬嗬的模樣,暗暗生疑,心想:“莫非他所說是真?不然郭玄奧豈會輕易退去?”

    此時,又聽屋外有人說道:“剃德先生在麽?在下獅心國東采英求見。“

    眾人再度吃了一驚,那剃德老者歎一口氣,似死而複生一般,說道:“請進來吧。”

    一個龐大的身影緩步而入,和破屋也不算窄小,但此人一到,眾人皆感受壓迫,地方便有些緊密了。

    蒼狐從未與東采英照過麵,但聽人描述,應當是此人無疑,心想:“剛走了郭玄奧,又來了東采英,莫非他是被獅心王驚走的?”如此一想,一切皆順理成章。於是拱手道:“獅心國主,在下涉末蒼狐。”

    東采英奇道:“原來是蒼狐將軍,我已聽說你征討青族蠻子。剛巧見郭劍聖下山,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蒼狐笑道:“久聞國主彬彬有禮,乃是世間罕有的君子,今日得見,真乃此生殊榮。若非將軍到來,在下這條性命,多半已經不在了。”

    東采英心想:“莫非你得罪了郭劍聖?”並不多說,隻謙遜幾句,又問道:“我本有意與將軍聯手與敵人交戰,如今將軍搶先攻占此城,兵法之妙,進展之快,好生令人欽佩。將軍可也是為那異獸之眼而來?”

    蒼狐大聲道:“不錯,此魔物傷我城中百姓無數,若置之不理,災禍更盛。”

    東采英說道:“如此說來,這踏由如何,倒也無關緊要了。”

    萬蓮在蒼狐耳邊說道:“你答應過我,要助我登上王位的,可不能半途而廢,你非打敗我爹爹不可。”

    蒼狐見她情緒複原極快,先前還怕的要命,眼下雄心如常,自也莞爾,點了點頭。

    東采英又對老者道:“然則我入關之前,曾遇上一女子,自稱閻王蛇帝,她與那異獸之眼似有極大牽連,我非再見到她不可,多方打聽,得知剃德老先生可指點前路,特來拜訪。”

    蒼狐、盤蜒皆想:“原來他與咱們遭遇相同,也都遇上那女子。”

    剃德黯然道:“非老夫不願告知獅王,那夜庭古墓所在,乃我異獸會隱秘,不可輕易示人,老夫本是已死之身,全憑異獸閻王的生死輪回法吊住性命,那去處也僅能告知異獸閻王信徒。”

    蒼狐問道:“原來如此,卻不知如何能算作異獸閻王信徒?”

    剃德木然搖頭,顯然不可言明。

    盤蜒指著那麵山壁,說道:“老兄,你不肯說,倒也無妨,我隻問你,這山壁上所畫的,是否就是那生死輪回法術?”

    剃德麵露喜色,點了點頭,道:“生者、老者、壯者、強者、死者、僵者,者者皆可為食,此正是天道至理,生死輪回之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