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同床共眠心迥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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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蜒回過神來,嗤笑道:“女子當斯文優雅,輕吮細飲,豈能如牛馬般喝的痛快?”
東采奇還擊說道:“男子當千杯不醉,百缸不倒,豈能似娘們兒般不勝酒力?”
盤蜒道:“說得好,繼續喝!”換過酒碗,與東采奇拚酒,這一回有了防備,果然再未丟臉。
東采奇與他對飲三碗,舉止大方,恰似當年遠征蛇伯的壯誌少女,盤蜒滿心好奇,不知她怎會流落到這兒,但料想她絕不會回答,心中直盤算該如何令她敞開心扉。
東采奇先問道:“城主,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了。”說的正是中原話。
盤蜒道:“姑娘所謂很早,又是何時?”
東采奇道:“二十多年前,彼時萬鬼尚未滅亡,萬仙尚未淪凡....”
盤蜒搖頭道:“姑娘可說錯了,萬鬼並未滅亡,不然我這宗主,當得算是什麽?”
東采奇笑道:“好,是我失言,那是在萬仙與萬鬼大戰之前,煞氣書生的名頭便已傳開。我萬仙門如今的第一劍客索酒,便受過你極大恩惠。你還記得麽?”
盤蜒道:“我記得當年索酒小弟青澀的很,先被龍血教的叛逆逮住,後又被鬼心五子閻王的使者堵路,我恰逢此事,便出手管了一管。”
東采奇道:“我曾聽索酒提及你這人神出鬼沒,俠義心腸,怎地如今卻成了北妖諸國的大首領?”
盤蜒歎道:“姑娘語氣,似乎甚是可惜。”
東采奇搖頭道:“北妖與萬鬼心地非善,行徑違常,終究並非仁義俠道一路。吳奇城主本是中原人,背井離鄉,可謂棄明投暗了。”
盤蜒道:“何方為明,何方為暗,在下心裏清楚得很。”
東采奇皺了皺眉,不再相勸。
盤蜒反問道:“姑娘原先名頭,可比我吳奇響亮得多。我聽說你驅逐鬼虎派,建立蛇伯盟國,與龍血天國鼎立,兵強馬壯,功名如雷貫耳。”
東采奇身子一震,有些生氣,道:“誰和你說我是...是那蛇伯城的女侯了?”
盤蜒道:“君子之交,首重公平,姑娘知我底細,我坦然承認,我說姑娘來曆,姑娘便信口誑語麽?”
東采奇垂首片刻,點頭道:“好,我認了,但你絕不許告訴旁人。”
盤蜒道:“姑娘難怪對那獅心王手下留情,東采英是昔日蛇伯城城主之子,也是你的親哥哥。他眼下武功雖高,但也稍不及你了。”
東采奇答道:“城主謬讚,我不過是出其不意,攻敵不備。”
盤蜒堅持說道:“在下眼睛不瞎,誰高誰低,仍看的半點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碰碗對飲,盤蜒長歎一聲,連連搖頭。
東采奇問道:“吳奇兄如此歎氣,莫非心中不喜?”
盤蜒道:“北妖與萬鬼心地非善,行徑違常,終究並非仁義俠道一路,姑娘本是中原人,背井離鄉,可謂棄明投暗了。”
東采奇心中一樂:“他說的正是我先前說他的話,他這是討債來了。”於是嗔道:“何方為明,何方為暗,在下心裏清楚得很。”
盤蜒道:“在下乃是中原一無名小卒,來到北地,僥幸攀上高位,便認定這涉末是明,龍血為暗。然則在姑娘心中,這遺落民是明麽?這青族大汗是暗麽?姑娘棄蛇伯城萬千百姓於不顧,來到此處,難道是想做拯救弱小的菩薩?這豈非本末倒置?”
東采奇一時答不上來,喝酒之後,道:“蛇伯城沒了我,反而....反而好些,我成了這幅模樣,又豈能繼續統領蛇伯?我如今心願...唯有阻那異獸之眼,哪怕因此喪命,又有何可惜?”
盤蜒又問道:“我聽說那蛇伯城東采奇有一奇獸護身,那奇獸乃是半人大小的夜梟,形貌不美,傳聞恰是這異獸之眼模樣,莫非是這異獸之眼在蛇伯城釀成大禍,才使得姑娘無顏見故鄉之人?”
東采奇嬌軀一顫,臉色憂鬱,心想:“這涉末城主所知太多,連這都能推想出來?這般下去,我尚未問明他的來意,便已被他探得一清二楚。”
盤蜒道:“這異獸之眼,本是異獸閻王同伴,據傳死後成了聚魂山八魔之一,八魔者,聚無主魂魄而成,是為怨靈,若長久釀造災禍,法力之強,或不遜於閻王,難怪異獸之眼這般厲害,連姑娘都無勝算。”
東采奇默然許久,才道:“不瞞城主,我眼下手中這太極煙鐵,來曆也是不小。它是當年此間一異獸會的古物。這件古物,與其餘兩件古物,連接成三處大陣法,與那徘徊之沙息息相關...”
盤蜒登時想起剃德老人所言,道:“莫非正是上一次徘徊之沙現身時,那三位妄圖施展陰謀,從中獲利的異獸會弟子所留下的陣法?”
東采奇苦笑道:“吳奇城主,莫非你真有千裏眼,順風耳麽?怎地連這都瞞不過你?”
盤蜒忙道:“姑娘隻管說,在下絕不多嘴,縱然知道,也裝作不知。”
東采奇道:“這才差不多。”繼續說道:“據傳說,這徘徊之沙聚集數百年來,大漠中無數生靈的凶殺之氣,其本質罪惡殘酷,絕非凡人所能承受。這三件法寶,若布成陣法,可代替布陣之人抵擋那罪孽,令活命之機大增,一旦從徘徊之沙中存活下來,便算練功有成,得通天神法。
數百年前,那三位弟子,攛掇同門間自相殘殺,已找了許多替死鬼,推動陣法運轉,徘徊之沙劫難之後,三人不知去向,但這陣法卻遺留了下來。陣法中三件中樞寶物,受此洗禮,也隱藏莫大法力,若聯合在一塊兒,足以對付大眼梟...異獸之眼。”
盤蜒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東采奇說道:“是至高先知做夢後預見,隨後她翻閱古書,知道果然有這段往事。異獸之眼曾殺過許多遺落民,若不除去,更不知有怎樣後果...總而言之,此事我責無旁貸,義不容辭。”
盤蜒見她又激動,又自責,顯然將異獸之眼的過錯算在自己頭上,他好生憐惜,複又愧疚,柔聲道:“讓我幫你,蛇帝姑娘,我絕非不遵諾言之輩。”
東采奇見他離得太近,目光柔和,心神微亂,但旋即想起那失蹤的盤蜒師兄,美目冰冷,喝道:“城主,還請自重!”
盤蜒表情惆悵,遠離她身邊,東采奇又道:“你是想騙我替你解毒麽?”
盤蜒指著先前酒碗,說道:“這酒中又有新毒,在下不也乖乖喝下了?那蛇毒想必奈何不了姑娘,同時飲下,害我而不害你,對麽?”
東采奇並不掩飾,坦蕩說道:“城主法力太深,若不添加劑量,我怕製不住城主。”
盤蜒搖頭道:“姑娘無需為我解毒,我隻要你答應我一句話。”
東采奇心中一凜:“莫非他根本不怕我修煉的毒液?”緊握盤蜒手掌,試探他功力,卻不知究竟如何。
她稍一沉吟,雙手圈轉,霎時數十條長蛇又卷了上來,縱橫交錯,令盤蜒如陷蛇網,隻要他稍有敵意,毒蛇立時注入奇毒,除非此人能耐比肩閻王,否則絕抵受不住。
隨後,她將酒碗敲碎,賠了酒錢,斷然道:“天色已晚,這就走吧!”
來到街上,盤蜒奇道:“咱們去哪兒?”
東采奇見四下無人,道:“回屋睡覺。”
盤蜒一喜,心想:“我必獨居一屋,正好趁晚上溜出大營,刺探那杭金大汗虛實,待明早再返回來,也不會惹她生氣。”
兩人來到一座大帳篷中,帳篷裏頭種植奇花異草,清香撲鼻,甚是優雅脫俗,東采奇指指大床,說道:“城主睡在這兒。”
盤蜒見這屋中布置精巧,隻怕正是東采奇居所,過意不去,道:“那姑娘又在哪兒睡?”
東采奇指了指那床,說道:“也在這兒。”
盤蜒以為她故意嚇唬人,瞪她半天,見她全無笑意。
盤蜒急忙道:“姑娘,在下乃正人君子,天下聞名,絕不願汙姑娘清譽。還請姑娘與在下分室而眠!”
東采奇指了指他身上,道:“我若不看著你,以你能耐,晚上逃走,無人能知,唯有如此,方能讓你老實一些。況且你受我千蛇金光束所困,即便意圖不軌,也是休想得逞。而我如今這不人不鬼的模樣,想來城主也沒什麽胃口。”
盤蜒道:“姑娘何必自謙?在下生平所見女子,無一人容貌勝得過你。姑娘睡在身邊,在下豈能睡得著覺?”
東采奇笑道:“你要麽是瞎了眼,要麽是鬼迷了心,要麽便是口是心非,總而言之,沒半點好樣。既然身在大漠,何必如此忸怩?”說罷將盤蜒往床上一拋,盤蜒受縛嚴實,無法可想,平躺一側。
東采奇脫去外衣,露出肩膀鎖骨,盤蜒見她皮膚好似平整,但離近了細看,與臉上肌膚一般布滿白色鱗片,但盤蜒毫不覺得醜怪,隻感到這般外貌,美得異乎尋常,好似天外來客一般。
她靠在牆上,翻開一本書看,偶爾瞧盤蜒一眼,見他癡癡盯著自己,秀眉微蹙,道:“城主,你真是瘋的麽?我是個半人半蛇的妖怪!你不惡心我,我還惡心你呢。”
盤蜒再看她所讀書冊,乃是一本極奇特的畫冊,名曰“蟾蜍王子”,他記得此書所言,乃是一英俊王子受了詛咒,變成蟾蜍,唯有公主親吻,方能令其複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