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山窮水盡柳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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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千峰道:“下去吧。”旋即躍出,落在鯤鵬身前,離他三丈停步。

    鯤鵬神色頗為平淡,似乎來者並非萬仙的大敵,更非他昔日徒弟、晚輩與同胞。

    張千峰道:“鯤鵬師兄,你果然在這兒。”

    鯤鵬冷冷說道:“此地並非中原,你們萬仙的手腳也伸得太長了些。”

    張千峰道:“我此來並無惡意,隻是眼下與這廊駿結盟,他的情形,總要弄清楚些。”

    鯤鵬直視張千峰雙眼,驀然露出幸災樂禍之意,笑道:“很好,很好,你身上沾滿萬仙的血腥氣味兒。”

    張千峰怒火升起,瞪大雙目,直盯著鯤鵬,鯤鵬又笑道:“是誰先動的手?是那些小弟子先吃人殺人了?還是你防患於未然,預先除去後患?妙極了,妙極了,你這萬仙宗主,確實是千萬年難遇的賢君。”

    張千峰忍耐不住,一招“七星聚頂”,七道掌力打了過去。鯤鵬也還一招“七星聚頂”,但他功力不及張千峰,每擋一招,身子就是一搖,到第七招上,他急退幾步,遁入脈象,挪移方位。

    張千峰形影閃爍,直追過去,天琴雲弦掌漫漫而落。鯤鵬連使混元玄功、陽馬鐵手、八卦截掌,勉力支撐二十招,已然大為不敵。

    忽然間,身後廊駿一劍刺來。張千峰半轉身子,正要挪轉他這劍氣,但陸振英劈出雷霆劍芒,與廊駿劍刃對碰,“嗡”地一聲,廊駿手腕一麻,被陸振英逐走。陸振英架起長劍,追擊上前,頃刻間劍影人形交織在一塊兒。

    泰慧喝道:“別打了,別打了,何必爭一時之義氣?”

    那五個老者登時加入戰團,居然各個兒十分了得,掌風轟擊之下,將陸振英、張千峰逼退。張千峰心想:“這五老聯手,威力更遠在鯤鵬之上,若鬥下去,隻怕毫無勝算。”當即一拂袖袍,停手罷鬥。陸振英雙眼仍滿是寒意,似乎長劍隨時會刺向敵人。

    鯤鵬氣喘籲籲,哈哈笑道:“你與我一般,殺了自己的徒子徒孫!張千峰啊張千峰,當年你不信我的話,如今終究難逃厄運。實則萬仙並非無救,隻需一個個兒變得與我一般吸血怕光,晝伏夜出,就能除去詛咒,照樣長生不死。”

    張千峰忍耐怒意,對廊駿說道:“陛下,此人是我萬仙叛逆,你與此人有何關聯?”

    廊駿傷勢初愈,又被陸振英一通猛打,臉上盡顯疲累,他歎道:“咱們當年並肩作戰,又共同從一強敵法術下逃生,我與鯤鵬大哥是老朋友了。”

    鯤鵬道:“什麽‘老朋友’?那時我救你一命,是你救命恩人。你說知道那人下落,我才答應助你對付蒼狐,可你蒙混拖延,卻至今並未告訴我。”

    廊駿大聲道:“我實有難言之隱!何況先前那陳靈虛攻打進來,你也不過袖手旁觀。你既然不守信,莫怪我守口如瓶。”

    張千峰心想:“這兩人看似聯手,實則各有算盤,暗懷鬼胎,都說北妖反複無常,自私自利,果然不假。”

    鯤鵬厲聲道:“不管怎樣,我已替你辦事多年,你還不告訴我那人在何處?”

    廊駿歎了口氣,指了指那五個老者,那五人臉色微藍,當是神裔族人,他道:“這五位師祖,是我廊氏祖先,世間諸般秘密,幾乎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為等待五位師祖出關。”

    鯤鵬臉色稍稍緩和,斜視張千峰一眼,道:“張仙使,你我非在此分個你死我活麽?”

    張千峰想起昔日師徒恩情,見他如今孤身一人,深受詛咒,境況淒涼,搖頭道:“不,不必,咱們都有難處。隻要你不繼續作惡,我不會再為難你。”

    鯤鵬於是問那五個老者,說道:“五位前輩,許久以前,我在乘黃山脈的子午林高塔中,遇上一位古人,那古人吸咱們的血,又將咱們救活,令我成為這副模樣,各位可知那位古人身在何處?”

    其中一胡須最長的老者歎道:“你又為何要找此人?”

    鯤鵬恨恨說道:“此人害我淪落至此,我非殺了此人不可。”

    眾老者望著鯤鵬,皆微微搖頭,那長須老者道:“你是想吸那人的血,將他一身功力收為己有。”

    鯤鵬低哼一聲,眨眨眼,有些心虛,但立時說道:“就算是又怎樣?那人罪大惡極,這樣豈非罪有應得?”

    長須老者道:“我等也不知那人下落,況且此人身份萬千,誰也說不準他眼下是何樣貌。”

    鯤鵬眼睛充血,神色猙獰,道:“廊駿,你答應之事,眼下卻兌現不了,你說該如何了結?”

    廊駿知鯤鵬極不好惹,武功猶在自己之上,與他結仇,得不償失,忙又問道:“祖師爺爺,還請幫這位鯤鵬兄弟一幫,他畢竟於我有恩。”

    長須老者歎了口氣,道:“那位古人,以往曾是我等神裔族,爾後墮入邪道,變為吸血異數。他在白蝙蝠穀有一祖居,或許他雲遊天下時,會去那兒暫住。”

    鯤鵬微覺滿意,道:“那好,我就去白蝙蝠穀找找,那地方在哪兒?”

    長須老者道:“離此頗遠,往東更有數千裏。”於是詳細說了地形路標。鯤鵬又變得溫文爾雅,向眾人拱手道別。

    潔澤忽然道:“師父,你也是鬼人,如今獨自一人,未免孤單,不如加入咱們龍血神教如何?”

    鯤鵬長聲笑道:“除非讓我當那教主,全都聽我號令。”

    潔澤、泰慧神色驚怒,泰慧道:“你少癡心妄想了!”

    鯤鵬嗤笑一聲,大步前行,遁入黑夜之中,張千峰並不阻攔,陸振英甚是不滿,凝視張千峰,似在說:“這等妖魔,你都能放縱?”

    張千峰虔誠向那五老拜了三拜,道:“五位前輩好生淵博,似無所不知,在下萬仙張千峰,亦有一事請教,萬望五位指點迷津,救咱們一救。”

    廊駿道:“祖師爺,這位萬仙宗主,不久前也救了我一回。”說到此處,想起自己屢屢遭難,要旁人搭救,不免慚愧。

    五老點了點頭,一胡子亂糟糟的老者道:“萬仙宗主,掌力果然了得,卻又能禮數周到,你有何事,盡管問吧。”

    張千峰心想:“萬仙所遭劫難,世人已有傳聞,也無需隱瞞。”於是說了萬仙仙露泉幹涸,眾門人與輪回海斷了關聯,武功淺薄的弟子相繼發瘋成魔之事。潔澤、泰慧雖早聽到消息,但不料局麵如此惡劣,不由替他擔憂。陸振英想起親手殺了曹素之事,更是悲戚萬分。

    五老聽他說完,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說的古怪方言,連廊駿都聽不懂。

    過了半晌,長須老者道:“萬仙遁天、破雲門人,修為深厚,不受危害。至於其他門人....這病症並非無可救藥。”

    張千峰大喜,向眾人磕了一頭,道:“乞諸位告知解救之法。”

    長須老者道:“一則法門,可將眾人渡化為吸血鬼人。這鬼人亦是天神的咒法,可取代萬仙神通,就此存活下去。”

    張千峰愣在當場,陸振英大聲道:“與其淪為這害人害己的妖魔,還不如自個兒抹脖子算了!”

    泰慧嚷道:“萬仙的臭婆娘,你一再挑釁,當咱們是木頭人麽?”

    陸振英心想:“我當你們是一群死而複生的活屍。”忍耐脾氣,並不反駁。

    潔澤問道:“那咱們龍血天國可替萬仙門人舉行儀式,將他們渡化為鬼人。”

    張千峰苦澀的咕嚕一聲,想要拒絕,但畢竟這也是一條生路。

    長須老者笑道:“龍血教派的鬼人,血統不純,算不得天神的手法。若要挪除咒法,除非找到轉化鯤鵬的那位古人。”

    張千峰想起鯤鵬那瘋狂絕望的模樣,總算清醒過來,道:“咱們不願轉化,還請前輩另想法門。”

    眾老者又嘰裏咕嚕的商議一通,陸振英插話道:“世間可有其餘如仙露泉、變化泉、黑血潭之類的通靈奇跡?若真有之,還請諸位前輩相告。”

    長須老者歎道:“麒麟環聚集的靈氣,通往鑄造麒麟環的那位天神國度,唯有麒麟環能夠解救,無論是變化泉的海猿棒,還是黑血潭的窮奇鉤,皆風險奇大,入泉求生者,千死一生也。”

    張千峰暗暗後怕:“幸虧咱們並未搶占那變化泉,否則雙方白白流血,卻是自個兒往鬼門關裏送命。”

    陸振英心急起來,問道:“老前輩,性命攸關之事,你們就別賣關子啦。”

    長須老者脾氣甚好,點頭道:“要救萬仙門人,須得取出麒麟環,重與天神的國度相連,趁那短暫時刻,一口氣將所有萬仙門人催入至少遁天境界。”

    張千峰急道:“這如何可能?我萬仙仍有逾一千弟子,遁天者不過數人。其餘人資質所限,便是再修煉五十年,一百年,也未必能夠登入遁天。”

    長須老者道:“此事原本太難,但若借助先前那‘曲封’之力,或許希望尚存。”

    張千峰問道:“曲封?那...那身軀麻木之人?”

    長須老者道:“正是,這曲封乃是八魔中的‘心魔’,精神修為登峰造極,若能手持麒麟環,步入曲封夢境之中,得其真傳,經受夢境洗禮,則魂魄境界飛升極快。而曲封夢境就在輪回海中,與天神相距不遠,相連頗為容易,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張千峰道:“先取麒麟環,再收服這曲封,帶大夥兒進入曲封夢境,就能解救萬仙所有門人?”這三件事皆難如登天,但對張千峰而言,已非虛無縹緲,遙不可及之事,而切切實實,就在前方,閃耀著希望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