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湖光水色兩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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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見分了勝負,無不振奮萬分,揚臂高呼起來。張千峰勝得極為艱難,遍體鱗傷,袍子染成血色,也是他初悟大道,就麵對這無比厲害的強敵,若無夜獵陣相助,其實毫無勝算。

    他提起曲封,運功半天,以伏羲道法隔絕他經脈,終於將此人製住,即使他稍後轉醒,兩天兩夜之內也使不出半點法術。

    他與盤蜒回到岸上,陸振英、泰慧、陳靈虛目光皆驚佩得無以複加。陸振英喜道:”真是上蒼保佑,宗主有此進境,咱們萬仙終於否極泰來了。”但想起吳奇似不在張千峰之下,終究有些遺憾。

    張千峰朝盤蜒深深一揖,道:“若無吳宗主、麵具兄與諸位相助,在下獨力一人,絕無能辦成這件大事。”

    盤蜒笑了笑,道:“好說。”

    陸振英趁機說道:“宗主師父,我已與吳宗主長談過了,他所創萬鬼,已然改頭換麵,與往昔作惡多端的邪派截然不同,他這結盟提議,不如答應如何?”

    張千峰見陸振英這最堅定頑固的反對者也同意盟約,於是誠懇說道:“吳宗主於咱們恩深似海,待我救下一眾萬千弟子之後,必竭誠勸說龍血教派,與萬鬼從此停戰,化敵為友。”這已非昔日敷衍推脫,而是真真正正願達成此事。

    盤蜒心下欣慰:“若真能如此,待結盟之後,今後之事就好商量的多了。雖黑蛇終將蔓延至南方,可萬鬼、萬仙、北妖、凡人團結在一塊兒,局麵就截然不同。”

    但他並不心急,暫且也不提其餘之議,否則或會適得其反。

    麵具跑到那立柱旁,蜷著身子,躺在廢墟之中。陳靈虛奇道:“麵具兄,你又有什麽奇思妙想了?”

    麵具不答,過了半晌,抬起頭來,望著盤蜒,目光古怪。盤蜒見麵具如此,隱隱憂患,伸手抵住曲封腦袋,稍稍發力,曲封當即醒來。

    泰慧嚇得不輕,道:“喂,吳宗主,你怎地幫他?”

    張千峰道:“不要緊,他無法再害人了。他已清醒過來,咱們要救同門,終究需他誠心相助不可。”他成為真仙、戰勝曲封之後,心境學識突飛猛進,對此人狀況所知周詳,故而信心十足。

    陸振英心想:“這事隻怕比勝他更為艱難,唯有將他扯出夢境,在外頭用強不可。”

    曲封神色迷茫,朝盤蜒凝視許久,盤蜒感到此人試探自己心魂,他歎了口氣,不加阻撓。曲封瞪大雙眼,喊道:“義弟?義弟?”

    眾人大吃一驚,心想:“曲封為何叫吳宗主義弟?”

    張千峰想起在那立柱之中,曲封與一位義弟一同鑽研這夢境之法,兩人談論深奧妙訣,才令張千峰大徹大悟,他並未看清那“義弟”麵容,卻知那人學究天人,更勝過曲封一籌。他問道:“吳奇宗主,你正是這曲封的義弟麽?”

    盤蜒記憶漸漸清晰,隱約知道不假,他冷冷說道:“這是我的私事,無需諸位過問。”

    陸振英急道:“什麽叫私事?咱們出生入死,早就是交付性命的戰友了。這曲封關乎我萬仙上千弟子,一點線索也疏忽不得。”

    張千峰則心想:“若他真是曲封義弟,隻怕已有數千年壽命。他為何回來找曲封?真實目的又是何事?”雖堅信盤蜒並無惡意,但終究放心不下。

    盤蜒笑容苦楚,道:“這夢境裏頭,人人都瘋瘋癲癲的,先前那老頭不還將我當做泰家祖宗麽?我這人天生麵善,與瘋子最合得來。”

    麵具說道:“這柱子裏頭,存有曲封過往不少念頭,我已全數看過,不管吳宗主是不是那位義弟,總而言之,他並無惡意,本心是想與曲封探討這升往輪回海的法子,也有幾分普度眾生的心思。”

    曲封大聲道:“不錯,不錯,義弟,你當初為這夢境耗費心血,遠勝過我,有你在,咱們才能造出這雛形來。我今後所作所為,不過是錦上添花之舉。可你後來不在了,我一時無所適從,糊裏糊塗,竟做下不少錯事。我胡思亂想,又造出一個假的你,是那假冒的亂出主意,鬧得我不得安寧。”

    張千峰鬆了口氣,道:“曲封前輩,你既然曾有善心,眼下悔改,尚不算晚。我萬仙眾多弟子性命,皆在你一念之間。”

    曲封道:“義弟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他讓我救萬仙的,我就照他的話辦。”

    盤蜒不斷問自己:“我與曲封結拜是什麽時候的事?那當是伏羲將我封印在異界夢中之前了?八魔皆是黑雨老怪所造,難道唯獨這曲封是個例外?我為何與他鑽研大道?莫非當年我也想升上輪回海麽?”

    他雖逐漸找回往昔,但仍有不少藏在暗處,一時難以挖掘。他歎了口氣,道:“曲封兄,算我求你,救救萬仙吧。”

    曲封道:“好,那就這麽著。”語氣誠懇,毫無虛假之意。張千峰、陸振英見他如此幹脆,不由得心花怒放。

    陳靈虛見此事圓滿了結,自己也了卻一樁心事,向眾人鞠了一躬,道:“張宗主,吳宗主、泰姑娘、陸姑娘、麵具兄,我武功低微,沒幫上什麽忙,多謝大夥兒救了曲封大哥,我該回去了。”

    泰慧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想要說什麽,但卻難以啟齒。

    張千峰忽然輕輕拍陳靈虛肩膀,誠心問道:“陳小兄弟,你可願投入咱們萬仙?”

    陳靈虛不曾想他如此邀請,又是驚喜,又是惶恐,道:“我....我....何德何能..”

    張千峰道:“若不是有你在,咱們決計走不到這一步,你於我萬仙也有大恩。我萬仙如今仍未脫困,境況不佳,即便如此,也追求俠義正道,行善積德。你我本就該是同道中人,彼此相伴,也好有個照應。”

    陳靈虛雖與張千峰相處不久,但對他人品武功,皆佩服的五體投地,見他如此誠懇,心下感動,向他跪地磕頭道:“宗主!能加入萬仙,是陳某畢生光榮。”

    張千峰大喜,當即收陳靈虛為徒,陳靈虛與張千峰一般注重規矩,立即向張千峰磕了五個響頭,全了禮數。陸振英也甚是高興,道:“陳師弟,咱們萬仙得了你,可比你光榮萬倍呢。”

    泰慧猛然道:“我也要加入萬仙!我也要拜你為師!”

    張千峰奇道:“泰姑娘,你可是龍血教派的人。”

    泰慧惱道:“誰說龍血教派的人,不許加入萬仙了?我有軒轅金劍,你們手中神器,需借我這金劍神效。況且這陳木瓜是個老實石頭,萬一跑到萬仙裏頭,又被女人騙了,多半要走上邪路。我跟著他,也可提攜提攜他。”

    陸振英抿嘴而笑,暗想:“這小丫頭人小心不小,終於遇上如意郎君,豈能放他溜走?”

    陳靈虛心知她是一片好意,盯著她瞧,泰慧道:“怎麽?沒見過美女師姐麽?我看似才十四歲,實則七老八十啦。”

    陳靈虛長出一口氣,暗想:“還好,還好。”刹那之間,心中滿是報答她,愛護她的念頭。

    張千峰拗不過泰慧,又對她頗為感激,於是暫且答應下來,不過進展如何,還需問龍血教派掌教血雲之意。

    說完此事,張千峰道:“那我立即返回萬仙,將大夥兒都帶過來,約莫一天之後,便能抵達。”以他眼下本事,十裏之遙,瞬息而過;攜帶百人,也與獨身無異,這正是伏羲通天道至高無上的妙訣。

    陸振英擔心這曲封在一天之內神功盡複,再生事端,但張千峰堅信曲封、吳奇絕不會食言。陸振英心想:“他已是幾近無所不能的真仙,即使真出了亂子,咱們應對起來,把握也遠勝往昔。”

    張千峰找了一會兒,不見麵具人影,反正此人素來神出鬼沒,倒也不必多管,於是破開天門,與陸振英、陳靈虛、泰慧等告辭離去。

    曲封仍感傷重,需要靜養,又與義弟重逢,萬不舍盤蜒離去。盤蜒有些不安,答應留下照看他。曲封纏著盤蜒,裏嗦的敘舊一番,盤蜒苦苦找尋記憶,漸漸有所收獲。說到後頭,曲封累了,閉目修養起來。

    .....

    在這夢境的某處角落有一泉湖水,湖水中泛著一尾小船,船上坐著一瘦小孩童,正是先前指引眾人毀去立柱的小曲封。

    他探出腦袋,對準清澈如鏡子般的湖麵,查看曲封情形,神色半喜半憂。

    喜的是這些人真替他辦成了事,一舉毀了曲封的心防三柱,這三根柱子一除,曲封今後仍會渾渾噩噩的受他暗中掌控。

    憂的是這曲封真遇上了他那“義弟”,如此一來,他這假冒之人,可就得多等上一會兒了。

    他歎了口氣,忽然身子一震,見湖岸方向又駛來一艘小船。那小船上坐著那模樣懦弱、眼神滑稽的麵具。

    雙船靠近,忽然靜止,小曲封問道:“瘋子哥哥,你為何還留在這兒?難道還想遊山玩水,賞花看月麽?”

    麵具道:“我還不忙著走,因為我這人有個毛病。”

    小曲封笑道:“那還不明顯麽?我知道是什麽毛病,你是個瘋子。”

    麵具道:“是啊,我是個瘋子,但這瘋子最大的壞處,便是好奇心比旁人更強一些,遇上古怪的事,總要求證一番,弄個明白。我腦子裏有個人對我說,他認得這小曲封,要我非揭穿他的假麵具不可,於是乎,我唯有多留一會兒。”

    小曲封臉上變色,身子穩穩坐下,他沉聲道:“腦子裏的人?”

    麵具的身子開始變化,他的頭發變得亂糟糟的,好似一根根章魚的手腳,染著了墨汁,黑不溜秋。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好似漩渦般旋轉。他身子膨脹,刹那間已有一丈高矮,整艘船都被這巨人占據。

    小曲封忍不住驚呼道:“混沌裂隙!”

    混沌裂隙閻王眼中透出憎恨與鄙夷,他冷冷說道:“劣魂冥頑,你還要假扮到什麽時候?”

    小曲封陷入沉默,不一會兒功夫,他已恢複沉著鎮定,笑道:“原來咱倆想到一塊兒去了。”

    話音剛落,他也形貌劇變,成了個彎腰駝背,也一丈高矮的白袍怪人。

    兩個閻王紋絲不動,隔著湖水,目光如寒霜般籠罩著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