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心慈手軟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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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路途中,羅尤雅忽然問道:“爹爹,你認識的高手朋友可真不少,若聯手起來,不管是伏羲還是黑雨,都遠不是咱們對手。”

    盤蜒歎道:“若大夥兒找到伏羲,趁黑蛇未醒,一擁而上,他就算再如何厲害,也抵擋不住,但據我所知,他深謀遠慮,定已料到過這般情形。”

    羅尤雅笑道:“你別裝模作樣的謙虛啦,我難得誇誇你,你為何不高興一些?我不喜歡你苦著臉的模樣。”

    盤蜒還以笑臉,卻道:“我何嚐不想認定必勝無疑?但心下總覺得不安,伏羲定有後招,此戰未必能一帆風順。”

    羅尤雅“嗯”了一聲,忽然話鋒一轉,道:“爹爹,你與娘是如何認識的?她又是如何將你騙上床的?”

    盤蜒看她一眼,她雖不過十八歲的樣貌,但其實遠非不通人事的稚齡少女,於是歎道:“並非是她騙我,而是我騙得她。”也不欺瞞,將當年助她登上皇位,戰勝叛軍,喂她服下徘徊內丹,再與她一夜纏綿之事如實告知。

    羅尤雅聽得小臉生輝,麵紅耳赤,笑道:“我娘可真有本事,連你萬仙這不孕不育之症也治得好。不過你騙女人,可也算下了血本,非但救了她的命,連這江山都是你送給她的。”

    盤蜒道:“多年不見,她這徘徊內丹練得怎麽樣了?”

    羅尤雅道:“她功力越來越強,雖不及眼下的我,但終究非常了得。隻是行走奔跑,輾轉騰挪的時候,我總覺得頗為笨重,她雖年輕美貌,纖瘦輕巧,卻像是四百斤的大力士,氣力大,可動作卻慢。”

    霎時盤蜒臉色詫異,似有隱憂,羅尤雅忙道:“爹爹,你怎麽了?我娘患病了麽?練功出岔了麽?”

    盤蜒道:“按理說,一個人內力越強,舉手投足會越輕盈。你娘人不重,可卻顯露遲滯,說明她這內力是外借而來,等若吃的太撐,暫且難以融會貫通。”

    羅尤雅嗔道:“她那徘徊內丹,本就能吸取外人功力呀。隻是若敵人內力強過她,她就無法強奪了。”

    盤蜒追問道:“你可曾見過她掠奪高手內力?”

    羅尤雅搖頭道:“我不曾見過。”

    盤蜒沉吟道:“那麽她應當是瞞著旁人,偷偷行事。聽你描述,她體內真氣暫且遠超氣海之量.....”

    羅尤雅心知他言下之意,悶悶不樂,道:“就算她偷盜許許多多人的內力,但她是萬人敬仰的女皇,沒準是他們心甘情願的呢?”

    盤蜒道:“若是心甘情願,為何她要瞞著所有人?”

    羅尤雅登時惱道:“臭爹爹,你玩過我娘,拍屁股走人,到了如今,還想著法兒中傷她麽?”

    盤蜒點頭一笑,道:“那好,那好,我不說了。那逃走的血雲如碰上你娘,定也說了我不少壞話。到時還需女兒你幫忙勸說。”

    羅尤雅又問道:“對啊,那血雲與你長得好像,他又是什麽來頭?”

    盤蜒道:“他並不是人,而是我心中飽含的邪念。我習練一門玄夜伏魔功,將他驅逐出體外。他以往用幻靈真氣幻化人形,無人能看破,眼下則借了一具強壯的空殼。”

    羅尤雅深俱聚魂山的智慧,一聽就懂,指責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當場將他毀了?”

    盤蜒有些垂頭喪氣,道:“他以往比我強許多,待我屢經波折,離世返回後,又許久碰不上他。後來我阻他害你,但一時心軟,未下殺手。他....就像是我兄弟一般。”

    羅尤雅思量片刻,啐道:“婦人之仁,徒壞大事。他與你關係緊密,你可別反過頭來,被他占據身軀。”

    盤蜒道:“如今我與他功力相差十倍,他才應該怕我。”

    羅尤雅萬分莊重的說道:“但你可不得再掉以輕心、心慈手軟,什麽親情友義,都是雜念,事到臨頭,我決不許你這笨爹爹受苦受難。”

    盤蜒凜然受教,笑道:“女兒指點的是。”

    兩人身法奇快,說話間已飛至皇城上空。盤蜒看看天,望望地,觀星測風,尋脈探象,過了片刻,道:“伏羲在東麵二百裏的山中,我已知那黑蛇巢穴方位了。”

    羅尤雅喜道:“好大本事,這才像我爹爹。”

    盤蜒又散發出黑蛇靈氣,感應征兆,說道:“等到黑蛇清醒,約莫還有三天,或長或短,若要撤離凡人,咱們須得盡快。”

    羅尤雅指指那千重樓閣,百裏大殿,道:“去見我娘吧。”

    兩人身法有如精靈,悄然入內,縱然萬千侍衛,也絲毫察覺不到。此時晨光微熹,眾龍血教侍衛早已進入沉睡,殿中換上凡人高手當差。羅尤雅運功探尋,得知羅尤雅在禦書房內,笑道:“你看,我娘日理萬機,正是最好的皇帝,你還有臉說她?”

    她這一說笑,眾侍衛登時察覺,但見到是羅尤雅,又欣然跪拜道:“殿下,你回來了?陛下正要送信傳你呢。”

    羅尤雅心想:“本姑娘登基為魔皇,召喚聚魂山魔頭之事,就算插上翅膀,這會兒也決計傳不到我娘耳朵裏。”心下得意,有心令她驚喜驚喜,道:“那可正好,我這就去見她。”

    眾侍衛也不問盤蜒是誰,一路放行。盤蜒微覺奇怪:“他們怎地連管都不管?甚至半點也不驚訝?莫非芳林消息如此靈通?”

    推開禦書房門,見羅芳林穿著一身精簡長袍,容色秀麗,濃妝豔抹,更勝往昔。她修煉龍血鬼人與徘徊內丹,功力至純至精,全無雜質,非世間任何仙鬼能及,故而也能駐顏不老。

    她見到羅尤雅,再看到盤蜒,幽幽歎息,道:“我得到消息,說雅兒這搗蛋鬼跟那失蹤的盤蜒跑了,便猜到你倆多半已然相認。”

    羅尤雅笑道:“娘,我帶爹爹來,是給你陪不是來啦。你要如何罰他,我都幫你,隻要不殺他腦袋就行。”

    盤蜒忙道:“就算要殺頭,我也是罪有應得,任憑處置。”他練有細脖邪龍的法術,哪怕真掉了腦袋,也不過稍稍一痛罷了。

    羅芳林歎道:“當初之事,是我不讓他與你相認,倒也不能全怪他。我初當一國之君,豈能傳出那等流言蜚語?”

    羅尤雅暗暗好笑:“娘,你這數十年來,睡得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怕什麽流言醜聞?”想起正事,道:“娘,你碰上血雲了麽?”

    羅芳林表情震驚,道:“血雲?此人不還在前線麽?莫非大軍已然潰敗了?”

    羅尤雅急道:“娘,你知道我與爹爹外出之事,卻未聽到過血雲消息麽?你那探子,當真有些無能了。”

    羅芳林微微一笑,不予置評,又道:“如今你這負心漢,又來找我何事?”

    盤蜒道:“是雅兒她善心大發,我不過是聽她號令行動。”

    羅尤雅於是將黑蛇災患將至,需得在三天之內將全城百姓撤離皇城之事道來。她不願母親知道自己已成為魔皇之事,隻說盤蜒帶來援軍。

    羅芳林有些不快,道:“你怎能信此人的危言聳聽?他最擅長騙年輕不懂事的女孩子了。”

    盤蜒大感窘迫,卻反駁不得。

    羅尤雅笑道:“娘,這件事我打包票,絕做不了假。再說了,爹爹他當年與你好,也算不得騙人。”她化身蚩尤之後,已對伏羲數千年所為了然於心,也能感應萬象岌岌可危。

    羅芳林搖頭道:“你隨我來,有此人在場,我有許多話問不出口。”

    羅尤雅無奈,朝盤蜒眨眨眼,意思是:“瞧本姑娘替你說的我娘回心轉意。”盤蜒神色尷尬,隻得等候在外。

    羅芳林帶女兒直入宮中深處,隻見座座雄大殿塔,環繞內外,羅尤雅已許久不來這皇宮內院,見狀暗自驚歎:“我這幾年不歸,娘竟如此大興土木?這真不知要耗費多少勞力了。”

    穿過寶殿群,到一空曠大廈中。羅尤雅見這大廈外觀精美至極,裏頭卻空空蕩蕩,看得駭異,問道:“娘,你這閣樓尚未完工麽?裏頭怎地怪裏怪氣的?”

    羅芳林道:“這是我練功的地方。”

    羅尤雅信以為真,瞻仰一番,勸道:“娘,爹爹此來,確是真心實意,大有改過自新的模樣。你信他這一回,速速撤空皇城,晚了可就來不及啦。”

    羅芳林忽然間流下淚來,泣道:“孩兒,我恨透了這人,你怎地反而替他說話?”

    羅尤雅從未見過母親如此軟弱,一時慌張,道:“娘,你這是為何?”

    羅芳林握住羅尤雅手腕,另一隻手按上她後背,哀聲道:“他負我多年,拋棄你不管,眼下身份可疑至極,誰也不知他要做什麽。你是我最出眾的孩子,若你也被他迷惑,我孤零零的,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羅尤雅憐惜喊道:“娘...”

    話音未落,背上一陣鑽心劇痛,羅尤雅花容變色,開啟天眼,隻見這大殿中千萬靈脈紊亂至極,好似數萬條巨大水蛭般纏繞過來。

    她心中本滿是對母親的關愛孝順之情,刹那間遭遇劇變,心緒亂糟糟的,竟不知該如何反應。一瞬之間,她感到自身蚩尤真氣飛速流逝,順著那水蛭妖靈,湧向羅芳林體內。

    羅尤雅奮力一推,羅芳林退開,羅尤雅再拔出後背上的事物,隻見是一柄怪異的匕首,匕首上顏色怪異,顯然有毒。

    羅芳林俯視著女兒,目光如火,笑容猙獰,神色間布滿貪婪饑餓。

    羅尤雅終於醒悟:“這閣樓,這寶塔,都是她....她的陷阱,她布置的機關。她...她要奪我體內真氣?”

    羅芳林笑道:“叛徒,妖女,你即使成了蚩尤又怎樣?你是我的女兒,你欠我的,終究要還我!你練成的真氣,也休想自己獨占!”

    羅尤雅心想:“她怎會...知道的?啊,是血雲!血雲當真回來過!”她內力無窮無盡,按理羅芳林功力不及,絕無法強奪其功,但不知是何道理,羅尤雅陷入此地,非但無法動彈,更擋不住功力流逝。

    正驚怒間,轟隆一聲,塔樓震蕩,出現裂痕,往前倒塌。羅尤雅被人一拽,生生扯斷無數脈象捆綁,落到那人懷裏。

    羅芳林有些驚懼,怒道:“盤蜒,你怎能闖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