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拐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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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娉一行人回到郡王府,剛進大門,李懷先等人便迎出來。

    兩方人離得尚遠,木子娉歡聲喊道:“郡王大人,這次看你怎麽謝我。”一派少女驕縱又率真的模樣。

    李懷先年約四十,麵目冷峻,身材高挑,龍行虎步,氣魄十分不凡。他聞言一滯,似是不解,但依然發出爽朗的笑聲,“升平公主說怎麽謝,下官就怎麽謝。”

    木子娉道:“你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對不對?我跟你講,朱將軍為你跟一個叫白乘風的劍客打架。那叫白乘風的劍客還真有點本事,在朱將軍心口刺了一劍。我想朱將軍是你的心腹愛將,這次又派給我當保鏢,當然不能讓他死。所以拿出來父皇賞我少林九轉羅漢金丹救他,你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是不是該大大地謝我?”

    朱韜沒有活蹦亂跳,而是有些尷尬。

    李懷先一臉震驚,“竟有此等事!”俯身拜倒,便要磕頭。

    木子娉將他扶住拉起。

    李懷先道:“朱兄弟與我情同手足,公主救朱兄弟性命等於救我!大恩大德,下官粉身碎骨亦當報答。”

    木子娉心道:“你若粉身碎骨得自然而然那可太好了。”麵上則哈哈笑,道:“不不不,我要你福壽安康,無災無病。”一手拉著李懷先,一手拉過來朱韜,道:“你們都是朝廷股肱之臣,這河東河北之地的安寧要靠你們守護,誰也不能出事。”

    朱韜道:“公主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李懷先則說:“公主心懷邊疆,真乃國家之幸,黎民之福。”

    木子娉為難道:“不過郡王,眼前我真一事要拜托您。”

    “公主盡管吩咐,下官莫敢不從!”李懷先毅然表態。

    木子娉沉吟片刻,道:“那個……朱韜,你說白乘風的劍法怎樣?”

    “如乘風來,天外飛仙。下官甘拜下風。”朱韜幽幽一歎,腦中回想起白乘風出劍的姿態,即神往又奇怪,當時恍惚,現在回想起來倒無比清晰。

    李懷先眼中異色一閃,恍若第一次聽到這八字一般,驚奇道:“‘如乘風來,天外飛仙’。雖未親見,但這八字一聽便叫人有種飄然之感,此人劍法定出神入化,難怪朱兄弟不敵。”其實幽州城中發生的事,通常他都比別人更先知道。

    朱韜訕然不語。

    木子娉拍拍他的肩,轉而對李懷先道:“我希望郡王答應我,千萬別與他比試。”

    李懷先暗忖:“這丫頭到底什麽意思?定有後話!”裝作疑惑,道:“比試?”

    朱韜立時下跪,愧然道:“郡王,都怪我……”

    李懷先立即將他扶起,“你有傷在身,起來說話。”言辭懇切。

    木子娉道:“還是我來說吧。其實怨我,那個白乘風跟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他發神經要挑戰劍神,在戰劍神前呢想找些劍道高手試劍。其實我看他是自己找死,找死前想找人陪葬。”

    她一臉真切地說:“郡王大人,先不說劍法高低,那混蛋是江湖草莽一個瘋子,瘋起來不要命。你堂堂郡王、一州刺史,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一州百姓考慮,所以絕不能以身犯險。那混蛋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早晚會傳到你耳中。我希望郡王您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忍辱負重,當做從來不知道這個人。”

    李懷先一時也分不清五公主到底真心實意,還是故意拐彎抹角,最後反逼自己不得不戰那白乘風。因為順著五公主的話頭,自己這時絕對該問清楚那所謂“不好聽的話”是什麽。

    他早已收到消息,白乘風隻一招便險些要了朱韜的命。他自問劍法穩勝朱韜一籌,但要一招製服他卻千難萬難。雖然對戰中影響勝負的因素很多很複雜,但白乘風的劍法無疑極為高明。他位高權重,一地之王,何必與一個瘋子攪不清。

    “公主的吩咐,下官定當遵從。”李懷先行事謹慎,決定還是先堵住公主的口,接著凜然道:“不過那白乘風傷了我朱兄弟,我可以不理會他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但朱兄弟的仇……”

    朱韜忙道:“郡王,我與他公平決鬥,敗得心服口服,絕無報複之念。隻是……隻是連累郡王名聲,我……”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木子雯忽然徑自走開。

    郭愛、郭希互視一眼,都覺驚異。五公主時常亂發脾氣,七公主卻素來可親可愛,如此當眾表露不喜,很是少見。

    李懷先一滯,麵露驚惶,連稱:“罪過,該死。”

    木子娉安撫幾句,表示無礙。

    回到房中,木子娉道:“你生我的氣。”

    屋內早升起暖爐,木子雯抱著雙肩埋頭趴在桌上,褪去披風外套,背影顯得尤為俏弱,一頭青絲披在背上,黑白相應,引人憐愛。

    木子娉見她不應,臉色也是一冷,道:“你氣我什麽?氣我不許白乘風動李懷先?氣我不將九轉羅漢金丹贈與白乘風,反拿去救朱韜?”

    “不,我不氣,你做什麽都有理。”木子雯語氣裏分明帶著氣。

    木子娉豈會不知。她幽幽一歎,疲憊道:“盡管機會渺茫,但我必須爭取。從小到底我要做什麽都能成功,但這一次,這個白乘風,讓我很沒把握。”

    木子雯抬起頭,美目紅紅的,淚水還未散去。她聽出姐姐的愁苦,心下就軟了。

    木子娉強笑一下,摸摸木子雯的頭,在一旁坐下,凝思了片刻,從懷裏摸出一枚蠟丸放在桌上。

    木子雯頓時大喜過望,“是九轉羅漢金丹?!”喜不自勝下,眼裏迸出淚光,伸手就要拿。

    木子娉卻壓住蠟丸,凝重地望著木子雯的眼睛,道:“是九轉羅漢金丹。臨行前父皇交代,你一枚,我一枚,救命用的。”

    她將“救命”兩字咬得特別重,見妹妹一臉急迫,知她會毫不猶豫地拿藥給白乘風。

    “七妹,你聽清楚。你一枚,我一枚。父皇對我們倆寵愛有佳,什麽寶貝都願意賜給我們。但這個金丹,終我們一生,也就這一枚!”

    木子雯微微一顫,“那你……為何給了朱韜……?”至於自己這一枚肯定要給白乘風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也無一點猶豫。

    木子娉又一歎,她一向事事順心,這兩日歎息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都多。“白乘風是一大變數,這家夥完全不能控製。盡管我已想盡辦法,但說不清楚,心底總有李懷先一定會被他殺死的不安。朱韜這人很有野心,倘若李懷先真的……哎~我真是被那混蛋氣地想打人。”

    木子雯驚道:“你想令朱韜取李懷先而代之?”

    木子雯實則天資聰穎,隻是很少表露。而木子雯也是絕頂聰明,隻是常用率真之態掩護。生於皇家,她們並非外人所想的那麽幸福。

    木子雯無力地搖搖頭,想是這樣想,這這其中有太多不確定因素,根本無從掌控。她不想再談此事,放開纖掌,道:“這顆金丹你自己想清楚,你一定要給白乘風,我也不攔你。父皇雖然疼愛你,但宮裏金丹不過四枚,連太子都沒有獲賜,誰也不可能再得到第二枚。”

    木子雯緩緩伸手拿起蠟丸,此刻的心思估計連木子娉也猜不到一點邊。“一生一枚,姐姐救朱韜是為家國社稷,我隻會逗逗父皇開心,比起姐姐,我真是大大不如。可是那個白乘風,到底為什麽呢?為什麽我覺得金丹給他是理所應當呢?”

    木子娉覺得妹妹似乎有些動搖,又道:“我還要告訴你,九轉羅漢金丹相當於一條命一點也不錯,這聖藥對內傷、外傷都有奇效,解毒卻不然。我估計十有八九對白乘風無效。記得嗎?白乘風昨日受重傷,一夜長途跋涉,今日卻風采更勝昨日。明白嗎?這顆藥對我們相當於一條命,對白乘風也許還不如一塊紅燒肉。我的意思是,伊子奇下的藥絕不尋常,也許他真的無藥可救。”她心裏還有下一句,“也正是如此,他才無懈可擊。”

    木子雯記得,也明白,神色卻決絕,又帶幾分愧疚,輕聲道:“不管如何,姐姐,我也要讓他試一試。”

    木子娉心裏歎息,兩枚珍貴至極的九轉羅漢金丹,都用在希望渺茫處。她知道妹妹看似嬌柔,其實內心自有秉持,雖然不清楚為何妹妹對隻見過兩次,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白乘風獨具好感,但不可否認,她自己也被白乘風吸引。

    客棧中白乘風在喝酒,別人請的別處來的好酒,一個女人說感謝他。

    白乘風不認識這個女人,也知道她感謝什麽。

    “現在不就認識了嘛。我叫焦萬裏,不是千嬌百媚的嬌,是寸草不生的焦。”這個女人二十出頭,胸脯豐滿,細腰一搦。的確不是千嬌百媚,她的嬌媚僅此一號,臉頰有些長,但因麵部豐滿,反而顯得十分誘人,加上一雙獨具特色的媚眼,風情真叫人過目難忘。

    她的穿著也是惹眼,露出大片胸脯和大腿,脖子上裹著一條貂尾,時不時晃開,胸前風光隨之泄露,叫人大飽眼福,一條腿架在長凳上,豐腴的大腿肚滑若膏脂。

    白乘風眼看著一群人呼擁而來,抬桌子的抬桌子,搬箱子的搬箱子,另有三個大漢身前抱著大酒缸,穩穩當當地走來。

    那大酒缸有四尺高,一人無法合抱,擺在牆角,正麵貼著一張紅紙,寫著“酒”字。

    白乘風聽酒缸落地的悶響,酒缸八九分滿,怕不下三百斤。

    “白公子坐啊。”焦萬裏一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嘴咧得大,但在她臉上卻相得益彰,凸顯出豪氣來。

    白乘風一下就覺得這女人可愛,依言坐下。

    焦萬裏道:“這一碗,謝白公子讓我賺了一筆;這一碗,謝白公子在我無聊之際有得玩了;這一碗,情況未明,但先喝了。”

    桌上已擺了六碗酒,一個壯漢抱著酒壇在旁邊伺候著。用碗喝酒的女子少見,這酒也少見,色如鮮血,在白底碗中尤顯動人心魄。

    此女熱情洋溢,意態曠達,話音未畢,舉碗就喝。

    白乘風見狀,也不猶豫。雖然沒聽明白,但姑娘都喝了,自己怎麽能不喝。隻是他沒想到,姑娘竟喝得比他快。

    見白乘風有些呆愕,焦萬裏哈哈大笑,用拇指揩去嘴角的酒漬,道:“怎麽樣,還能不能再喝?”

    白乘風笑了,這個問題似曾相識,隨口道:“這酒很好下口。”

    “嘿~”焦萬裏眼中媚光一閃,“你以為好下口的酒就不醉人?”

    “不會比你早醉。”白乘風竟起了爭競之心。

    “我醉了有人保護,你醉了……嘿嘿~可能命就丟了。”焦萬裏笑得意味深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