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七章 風止則聲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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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妜最終還是找到了那一片剪影,不在她之前猜測過的任何地方。

    在她與師兄待過的前廳,那有著小道童麵容的紙人靜悄悄的掛在牆上像一件蓑衣又似一張人皮。

    在這張紙人的旁邊,整齊的掛著另外一些紙人,純白的顏色,平滑一片的麵孔像是還沒有掏出五官的白板麵具。

    元莫的紙人在一片白茫茫顯得那樣的色彩斑斕鮮豔奪目。

    未妜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自從無知無覺的出現在這座寂靜的詭憶之城,她的眉頭就越皺越緊,似乎從來都沒有鬆開過一樣。

    那些沒有色彩的白板紙人,不光這裏有。

    在她搜索城主府的時候,也在其他的地方看到過這些白板紙人。

    它們或像蓑衣風箏一樣掛在牆上,一張沒有五官的麵孔帽子一樣搭在上邊。

    或像真正的衣物一樣,疊的規規整整的放在半開半掩的衣櫥或箱子裏,一張缺少五官的麵孔平平整整的朝上放著。

    看著這些紙人平滑的完全沒有的五官,她就會不由的想起城主府外雙眼被奪口舌被剪的亡魂,也不知這二者之間有無聯係。

    但不管有沒有聯係,未妜都一直離得遠遠的,對這些白板紙人隻遠觀而不近碰。

    之前圍牆那些她想要觸碰的斑駁苔蘚到底是什麽,她還沒有忘了呢……

    可此時,她遍尋不見的剪影,那個可惡道童的紙人正和它容貌的對象一樣可惡的躲在一堆白板紙人中,怡然自得的朝她微笑。

    看,那可惡的紙人還指著一旁的白板紙人做出穿衣的動作,示意她穿到身上。

    在這詭異的城池,在星辰閣的夙夜城,這種不明不白的疑惑不解的東西她怎麽會穿到身上?

    或許,她也真的會穿到身上……

    畢竟她找遍整個城主府也沒有找到疑似離開這裏的契機與方法,誰也不知道穿上這白板紙人是不是離開這裏的方法?

    不過有一件事情,大概可以確認了。

    那就是那個油嘴滑舌的討厭道童,那個叫元莫的小少年模樣的修士,他絕對來到過這座寂靜之城!

    而且不止一次。

    未妜突然覺得周圍好像缺了點什麽,是了,那無處不在的,身處此地也不曾隔絕的沙沙聲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景色或者說是氛圍也隨著沙沙聲的消失發生了變化。像啞劇多了聲音,白描添了色彩,扭曲了的影像恢複了原樣,整個城主府陡然間鮮活了起來,多了生氣少了怪誕。

    一片平板蒼白的麵具也褪去了那種陰寒的死亡可怖,恢複成了一張張普通的有待填色的空白。

    素白的顏色有一種細膩的溫潤雅致。

    紙人一樣的剪影也有了立體的實感,不在飄在半空,而是踏在了地上。

    臉上哪裏是什麽嘻嘻的惡劣微笑,分明是一副無奈和歎息。

    “咦?有客人來了。”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入未妜的耳中。

    造成這一切變化的人來了。

    說陌生是因為她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

    說熟悉是因為,雖然不曾見過,但在留影中她早已見過,並將來者的聲音容貌全部牢牢記住。

    來者有著一張俊秀雅致的出塵美顏,給人的感覺風清月朗又有山巔白雪之冷然。

    聲音不高,不急不緩的有著自己的韻律,似是月下流泉林間清風,有著一種獨自的靜謐。。

    她記得這個從未見過的人,不是因為他的好顏色而心生念想,而是因為這張臉這個聲音,它們的所屬,它們的主人,乃是——永清道君。

    對於強者,她羨慕!仰望!向往!追逐!

    而永清道君無疑是一位令人仰望追隨的強者,見過城外冰霜,未妜對這位道君的強大再無疑慮。

    這位在比自己強大的人跟前才會乖巧的姑娘,此時也將也將這份乖巧展現在了來者的麵前。

    “小女未妜見過永清道君。”很自然的向著對方行了一個小輩的禮。

    這位傲龍中的女弟子,一直都挺得直直的腰背毫不猶豫的彎了下去,雙手齊眉露出衣袖,即表示恭敬又顯示自己毫無惡意。

    “白衣銀鱗,你是傲龍宗的弟子。”似是詢問又似是複述。

    “敢問道君此處乃是何地?未妜與師兄此時本應與貴宗弟子和嵐同在城牆之上。”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不曾真正的與這位深居簡出的道君打過交道,誰也不敢說這位道君的性格就和看起來一樣。

    有了生的可能,人就恐懼死了。

    確認了此處不是星辰閣設局的死地,得知可以離開的未妜,不想功虧一簣的死於這位初次見麵的道君之手。

    所以她放下傲龍宗麵的星辰閣的慣有姿態,以小輩的謙卑恭敬麵對這位敵對宗門的強者。

    同時增加自己的砝碼,希望對方能夠顧忌。

    “小姑娘挺有禮貌,可惜不聽人勸。”

    道君輕飄飄的歎了一聲,將目光越過她,投向那個引她來此的剪影。

    未妜微微鬆開的眉頭再次不自覺的擰在了一起,永清道君話中透露的信息讓她有些不解。

    勸?

    勸什麽?

    誰人勸?

    她在腦海中飛快的轉過在夙夜城中遇見的人與事。

    永清道君身為夙夜城的鎮守者能與其產生交集並被其記住的也就是那麽一個範圍,而這個範圍內說話最容易被她認為不懷好意或者說故意忽視的也唯有星辰閣的弟子。

    換位而言,此時再想,如果是星辰閣的人到他們遊龍城,她定然是要把人拘在一個地方,絕不會將人放到攻防重點的城牆上讓其探查虛實的。

    而那位叫和嵐的弟子,未免答應的也太輕易爽快了些。

    還有今日早上和光讓人送來的石頭,亮晶晶的倒是蠻漂亮的,能夠感受其中充滿了一種純粹的力量,蘊含淨化之意。

    這種飽含力量由對手送來的未知之物,她又如何會帶在身上呢?自然是將自己的那份也一起丟給師兄研究一二了。

    當時隨著石頭一起被遞過來的話,自然也就被她當成了嘲諷一般的警告。

    他說:邊界多危險,二位還是入鄉隨俗多加小心才好……

    這一聽就是威脅警告他們安分守己的話嘛!

    憑他們傲龍宗與星辰閣那扭曲複雜的關係,她哪裏會認為這是什麽好心的勸告啊!

    現在想來,或許,和光那家夥就是故意這麽說的也說不定。

    “你打算留下來嗎?”看著麵前的姑娘束手而立遲遲不語不動,永清笑問道。

    他這話確實是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在這個詭異之域裏,除了自己的這道神念分身,她並不想留下除其他任何的東西給城外盤踞的魔念作為口糧。

    傲龍宗的弟子更是不會留下。

    可未妜並不知道身前之人的想法,跟永清道君有關的消息中也並未有說過這是一位喜開玩笑的人。

    未妜頓時覺得這位道君殺伐果斷心性冷酷,為了不讓此地消息泄露,今日她怕是要殞命於此,也不知道師兄能不能逃過星辰閣的追殺。

    這位說起來也不過是星辰閣的一位名譽長老,如何就對形成各如此的忠心耿耿呢?單憑她與師兄奉命前來相邀卻雙雙在夙夜城出事,他這位鎮守此地的道君是絕對逃不開責任與牽連的。

    “未妜……”

    “此非善地,你還是早隨元莫離開的好。”

    “咦——?”

    “你以為自己會死在這?”永清淡笑著戳破對方的小心思:“與其好奇我這夙夜城,不若你們回去查查自家的遊龍城。”

    “魔族狡詐,就這麽三五日的進攻一次,也太平淡了了些,魔族的血、魔族的丟的也太輕易了些。”

    魔族又不是傻子,縱使陣法運轉籠罩四方,但相對而言總有薄弱的地方,他們卻一股腦死命的和這些城池杠上,真以為在陰謀廝殺中成長的魔族都是一腦子固體蛋白的蠻子嗎?

    以為魔族沒腦子的,才是丟了自己的腦子呢……(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