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

    那個聲音又喊了一遍，濃濃的S市口音。

    林格依然沒有回頭，極度的心理壓力讓她覺得自己的腿好像在抖。她走不了，被迫站在原地。

    “還真的是你！”

    男人看她站住了，快步走到她前麵去看她的正臉。

    “上了大學翅膀硬了？”

    他的臉黑黢黢的，臉上的油光依稀可見。他說話的時候，一嘴的大黃牙露了出來。那是常年的抽煙喝酒留下的。

    他個子不高，眯起眼睛來責問林格。

    “林勇，你想怎樣？”

    林格的聲音微微顫抖。她隻覺得自己胃裏的食物在翻滾，她強撐著理智問。

    這張臉，她很久沒有看見了。但是，她不會忘記。

    “我是你爸爸！”

    男人氣急敗壞地說，用又粗又短的手指指著林格。

    “打電話你不接？我坐車找到你學校去才知道你跑到這邊來了？躲著我？”

    他一下又一下對著林格甩著手指，數落著她。

    事實上林格看到是S市的電話就沒有接，但她沒想到他會找到這裏來。

    她回S市，全程都戴著口罩不是為別的，就是怕遇到林勇。不隻那一次，甚至她每一次回去看媽媽和外婆都不敢逗留太久。

    林格站著沒說話，他越說越氣。

    “讓你躲著我！”

    男人說著，揚手一巴掌就落在她臉上。林格來不及躲，生生地挨了這下。

    那雙手非常粗糙，非常硬，記憶裏還經常有酒的味道。

    這一巴掌的力道很大，男人找了她好幾天的怨氣此刻全部爆發。

    “躲著我！”

    他跟著又是一腳，踢在林格腿上。

    她直接重心不穩，手裏的東西掉了，她也倒在地上。

    “你還有什麽資格打我？”

    林格猛地抬起頭，尖聲反問他。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林格嘴裏也是一陣腥鹹。

    她跌坐在地上，卻因為疼無比清醒。

    “白眼狼！你過的什麽日子，什麽時候管過我？跟你媽一樣！”

    男人指著地上的化妝品，更是敗壞氣急地罵。

    “你憑什麽提她！”

    林格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她紅了眼睛，抬頭直勾勾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要不是你賭錢被人抓起來，她會給你送錢嗎！要不是你！她會出車禍嗎！”

    她徹底被他牽扯到神經，歇斯底裏地大喊。

    “我過的什麽日子？和你有關係嗎，我是外婆養大的你管過我嗎！”

    林格跌在地上，眥目朝著他，仿佛要看穿那副嘴臉。

    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喊攝住，一時沒說話。

    “有空就來鬧，外婆不給你錢你就不走！打我媽媽，打我，連她老人家你都下得去手！”

    林格用手撐著地，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她死死的瞪著這個男人，宛如那年她死死的瞪著他手裏的啤酒瓶子。

    “我還是你爸！”

    男人對於林格所說的沒法反駁，他大喊了一句，舉起手來又要打她！

    “千木！”

    這聲音如此熟悉，沉鬱而又溫潤。

    路青葉什麽也管不著了，他根本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他直接飛身上前，接住那將要落下的手，抬腳把那人踢倒在地上。

    他站定，看向林格的時候，發現她左邊的臉已經腫了起來，嘴角還有血漬。

    “別怕，沒事了。”

    路青葉緩緩抬手，想要摸她的臉，最後隻輕輕撫上她的肩膀。他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麽。

    “白眼狼！長大了是吧！敢打我？”

    男人剛剛閃躲不及，這會又快速從地上爬起來。

    路青葉是真的生氣了，他不受控製了。他又抬腳向前，真的很想打死麵前這個男人。

    可是林格拉住了他，死死的拉住他。路青葉被她拉著，回眸看見那雙原本清明的眼睛，此刻是猩紅的。

    “是不是給你錢，你就不會再來了。”

    林格的有些嘶啞地出聲，是剛剛太過聲嘶力竭的緣故。

    男人沒有說話，原本氣憤的眼神有些閃躲。

    “林勇你聽著，今天你如果想拿錢很簡單，你答應以後不再來找我。”

    她站在那，就那麽站在那。

    對這個她噩夢裏揮之不去的男人，她早就想要擺脫。

    “我是你爸爸，你憑什麽不認我？”

    男人不會同意，他就是沒錢了才想到要來找林格。要是答應了，他以後沒錢了找誰去。

    那年高考，林格不是拿了好幾萬的獎金嗎？

    當時他就去找過林格，不過林格已經去了M市。

    “我有你肇事逃逸的證據，你不想坐牢的話最好拿錢走人。”

    男人愣在原地。他沒想到，林格會威脅他。

    “怎麽可能？”

    那年林勇騎摩托車撞了人，回家就拿了錢跑出去躲了好久才回家。後來才知道，被撞的那人直接癱瘓了。

    十歲的林格怎麽會知道，又怎麽會有證據。

    林格的眼睛紅紅的，她卻死死地瞪著男人不肯轉移目光。

    她說的，都是真的。

    “好，我答應你！”

    林勇要是不答應，今天的錢恐怕也拿不到。

    “這張卡裏麵有兩萬塊錢，密碼是我媽的生日，我隻有這麽多。”

    林格從包裏拿出一張卡來，遞給林勇。

    高考那年的獎金，幾乎都用在給外婆治病上了。可是外婆走了，她一個人直接去了M市。

    她真的隻有這麽多了，不然也不會決定來青訓營。

    林勇接了卡，還想說些什麽，可被路青葉擋在前麵。

    “哼！”

    林勇沒有發作，朝著路青葉嗤了一聲。

    他是嫌少，這些錢不夠他生活多久的。

    又瞪了路青葉一眼，林勇轉頭快步走了。

    “別過去了。”

    鎖風看了看前麵的兩人，伸手擋住正往前跑的湖魚和無頂。

    跟蹤林格的人已經轉身走了，路青葉站在林格旁邊，他們就不過去了。

    “回去吧。”

    鎖風看了看，知道現在過去林格會很尷尬，也會搶了路青葉的風頭。他們轉身回去，湖魚還擔心得回頭看了兩眼。

    看著林勇踱著步子走遠了，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林格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她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自己僵硬的身體。

    路青葉蹲下來輕輕環著她，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他不敢用力，怕她身上還有傷。

    “林格，想哭就哭吧。”

    路青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的時候，林格隻覺得臉上和腿上的疼痛席卷而來。

    眼淚就像決了堤的海水，成串地落下。

    她像躲在牆角的那個小女孩，在沒人的時候開始啜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