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壽宴

字數:6368   加入書籤

A+A-




    十裏平湖霜滿頭,濁酒一杯溫如言。

    心月看著窗外的霜花,在心裏淺淺的說到。想到昨晚和宇文玹一起在窗下品美食佳釀,開懷暢飲,心月心裏就雀喜。

    “你為什麽叫宇文玹啊?玹字,有什麽含義嗎?”心月看著宇文玹問到。

    “玹,”宇文玹手指沾著酒,在石桌上寫著這個字,看著心月說,“玹,一種次於玉的美石。我的母親希望我不要太過於優秀,樹越大而風不止。”說到母親二字,宇文玹眼裏有淡淡的憂傷,有幾秒臉上的神情陷於回憶裏,不過很快的他就又調整了回來。

    “那墨言呢?墨言又是什麽意思?”

    “青絲如墨,言如惑。”說著這話的時候,宇文玹的眼睛是看下杯中的酒的,長長的睫毛低垂,看不清他此時眼神裏流露著的悲傷。

    “什麽?”

    心月非常的驚訝,為什麽你的名字是一首情詩,心月內心裏其實想問這個問題。

    心月的追問明顯的讓宇文玹有所措手不及,也或許是因為酒的緣故,宇文玹明顯沒有白天時那麽沉重冷靜,應付諸事時能隨心如流了。

    “沒什麽。就是要少說話,然後要寫好文章的意思。你呢?”宇文玹停頓了下,眼神有些鄙夷的繼續說:“沒字,沒姓氏,單名心月?”

    也許是月色的迷離,讓人少了一絲防備,少了堅硬的保護殼。原本以為吐字越來越多的宇文玹會借此展露他的內心,沒成想,宇文玹很快的借機轉移了話題。

    “我的家鄉,沒有姓氏,沒有字,隻有名。這是我們那邊的風俗習慣。我從小無父無母,我的名字是我的三哥取的,大概就是謂明淨如月的心性吧。”

    “你三哥真會取名字。”宇文玹有些冷冷的說到,心裏卻在想,《佛語》有言,照見本心,湛然清淨,猶如滿月,光遍虛空,無所分別。無所分別……這麽深的含義,心月你可懂?宇文玹望著心月,眼底有一灣深色流動的湖水。

    “我三哥,最是有學問了。天底下沒有他不會的,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玉樹臨風而無人能及……”一說起三哥,心月立馬放下手中的食物,滿臉驕傲,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其實心裏想,我用要什麽樣的詞語能描述出我最崇敬的三哥啊!

    “是嗎?”宇文玹冷冷的打斷掉心月的話,臉上悄悄爬上烏雲,“我倒要會會你三哥了……”語氣裏冷冷的,下巴稍抬,眼神裏流露出攝人的光芒,一副桀驁不馴神情。

    “心兒,你起了嗎?我能進來嗎?”

    心月正想著昨晚的事兒出神,門外響起宇文玹的聲音。

    “可以啊,請進。”

    “宇文玹,你找我有何事啊?”

    “心兒,叫我墨言,”宇文玹看著心月,非常非常認真的直視著心兒的眼睛,眼神看得你無處躲閃,仿佛捆仙繩似的把你就地捆住,束縛於你於無形中。語氣認真的說到。

    “墨言,你找我有何事?”宇文玹的眼神看得心月覺得自己不得不去修正這個稱呼的事兒,要不然今日宇文玹不會就此放過這事兒的樣子。

    “今兒是祖母的大壽,這是給你的衣服,你換上,和我一道去參加她的壽宴。”

    “不好吧……”可不是嗎?你可不是就是告訴我我是你的奴婢麽?宇文玹我心月活了幾百歲好歹也是知曉些規矩的。我們青丘也不是土包子國的。

    雖然心月的表情有點維諾,但在心月心裏已經恨狠的想著這些幾遍了,但奈何現在還有些不便,她不想再次造次引起太多的麻煩。

    “這是命令。”

    一雙深邃的黑眸注視著你,深邃的五官上沒有表情的痕跡,卻能在他微蹙的劍眉上看到他說這話時不容你小覷的分量。好吧好吧,你說的算。

    “諾。”

    “我晚些時候接你一道。”

    好的好的。心兒有些無奈的目送著宇文玹出屋。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心月的臉上立馬神采飛揚了起來,趕忙拿出宇文玹送來的衣服換上,輕快的哼著歌兒在屋裏試起衣服來。

    壽宴啊,京城大戶人家的壽宴啊,怎麽可能會少了很多好吃的呢!心月托著下巴,坐在雕著夕顏花的古銅鏡前,晃動著小腦袋,身子左搖右擺,想著想著,笑容就愈加燦爛起來。這麽棒、這麽這麽棒的事情!

    一身明橙色的薄紗裙,上麵繡著幾小朵白色綻開的梔子花,頭發鬆鬆的挽成了一個髻,斜插著一把祥雲紋木簪子,睜著雙烏溜溜靈動的大眼,露著潔白的牙齒憨笑著看著屋前靜立在樹下玉樹臨風的男子,風吹起少女耳邊隨意掉落下的幾根發絲,更顯得穿著這身衣裳的主人更加玲瓏明媚,一派天真。

    “走吧。”

    宇文玹輕拉起心月的袖子,走在心月的前頭,月光借著樹枝杈頭細細點點的散落下來,朦朧光線裏的宇文玹臉上有著如月光般皎潔柔和的笑容。

    穿過了兩三扇小門,出了鬆竹院,走過一道石板鋪的整齊的小道,一下子就來到一個開闊的大院裏,熙攘的人群,正坐在一起三三兩兩的交談著,精致的雕花紅色大燈籠裏早已點上燭。

    “心月!”

    “皇甫逸!”想不到皇甫逸竟也在這兒,心月忍不住喊了出來。

    “宇文玹,你竟把你的心月都帶來了啊!嘖嘖……”皇甫逸笑著,調侃著。

    “這是誰啊?宇文玹。”聽到心月他們三人的聲音,從燈火闌珊處又走來了兩個和宇文玹一般年紀的男子。

    平日裏隻知宇文玹挺高大的,今日看著在這一眾撥年紀相仿的少年裏,他竟依然比他們高出了半個頭,著實是高大挺拔,經常練武的身體,在這一波人裏也顯得特別有踏實的力量感。兩位少年郎均穿著上等的絲綢,用著金絲線繡著華麗的紋樣。頭發一絲不苟的束在金發冠裏,手上戴著一塊古玉大扳指,腰上更是係著一塊價值連城的古玉,這一看就是京城富家子弟。心月心裏細思著,眼睛卻隻在他們身上停留了幾秒,就又開始左看看右看看,瞄著酒桌上搜尋去了。

    宇文玹的眼睛正跟著眼神已經飄走、身體也已將移走的心月,絲毫顧不上同這兩位男子的談話。

    “額嗬,”皇甫逸怪咳了下,“這是心月,宇文玹新招的貼身小丫鬟。”皇甫逸對著走來的兩位公子笑著說到,手上的折扇卻是對著宇文玹的胸口拍了兩下。

    “老太君到!”

    隨著一聲高呼,一位身著紫金色華麗繡服,頭帶點翠鳳冠,雍容華貴的婦人,滿麵慈祥的對著眾賓客招呼到,“大家快請入座!”

    宇文玹輕輕拉扯下心月的衣袖,示意她坐在他身旁。心月看著滿桌佳肴,忍不住已開吃起來。

    眾賓客紛紛上老太君坐的主桌上,紛紛獻上賀禮以及祝福的話,這一眾人裏也包括剛才的兩位少年。其中一位獻上了一對如意吉祥玉,對著老太君,笑容謙恭,滿是討好的嘴臉,說著:“祖奶奶,你昔日最愛玉,孫兒為你找尋著這世間最好的玉,並花了重金,請了整個大京城最好的能工巧匠為你打造的這對傳世之寶——如意吉祥玉,祝奶奶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孫兒真是有心了!”老太君說著就把玉給了身邊的管事丫鬟。

    “祖奶奶,你快看看我這,這是我請了玄真道教的眾仙家為你煉造的十全大補丸,為你延年益壽!”

    老太君看了看這一顆超級大的圓球,眉頭微皺,但不想拂了晚輩的心,強笑著說:“榮兒真是有心了……”

    “宇文玹,你呢?我們都已給祖奶奶獻上壽禮了!”

    “他一定是忘記了沒有準備!”那個名叫榮兒的男子說到。

    “偏房生的孩子能有什麽出息!”其中的另外一位男子,一臉鄙視不屑的神情,居高臨下的大聲說到。生怕眾人聽不到!

    “康兒!”老太君輕輕一喝,不怒自威。

    “祖奶奶,這是孫兒給您準備的壽禮。”

    宇文玹體態輕鬆的走上前去,絲毫不受這兩位公子惡言的影響,淡然自若的端著一物件,走近老太君身處。物件的包裝簡單古樸,看著有一些歲月了,打開古舊的硬紙盒,裏麵是一副畫卷,畫卷的邊角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殘碎。

    “宇文玹,你是真窮啊!賀壽,竟然給祖奶奶送這麽一副破畫兒啊!你沒有錢跟我們說啊,我們給你啊!你這不是在丟我們宇文家的臉麽!”叫康兒的男子,怒睜著他的銅鈴大眼,臉上愈加鄙視的神情!一旁的榮兒更是滿臉的嘲笑和自我驕傲樣。

    宇文玹緩緩的打開畫卷,一位年輕的女子漸漸從畫卷裏出來,畫上的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玹兒,”老太君看著畫上的女子,眼眶濕潤,手激動的有些顫抖,“你竟找到了這幅畫,你真是有心了!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禮物!我的好孫兒!”老太君從畫上抬起頭,看著宇文玹有些激動的說。

    “什麽畫像!竟這般迷惑了奶奶!”

    “康兒休得胡言!”

    老太君又低下頭看了下畫卷,停頓了華語,仿佛腦海裏回憶了片刻,又微微抬起頭來,表情滿是傷感的說著,“這是我待字閨中時,當時一位名滿京城的畫師為我所畫的!後來不知怎麽的,竟遺失了它……”

    眾賓客紛紛讚賞宇文玹有心,誇他年紀輕輕卻心思細膩沉穩,機智果敢,不虧是宇文家的長孫,將來必有一番作為!宇文康、宇文榮聽著眾賓客對宇文玹的誇讚,更是恨的牙根癢癢的,橫眉豎眼的坐著一角,也不知又在那暗暗的謀算些什麽!

    “你這個賤婢,你竟然和主人一塊上桌來!我們宇文府竟有你這般不識規矩、沒有眼力勁的奴婢!真的是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奴婢!也不拎清楚自己什麽身份,配不配坐在這裏!”

    宇文榮說著就拎起了心月的耳朵,扯的心月疼的直叫,“放開我!”

    “住手!”

    宇文玹喝到,並且一隻有力的手打掉了宇文榮正捏著心月耳朵的手,一把把心月往自己身後攬去,高大的身姿護在心月的身前,“是我讓她坐的!”宇文玹深邃明朗的眼睛裏流露出堅毅果敢的狼性。如若他此時有一副尖牙,那他必然是要齜露出來的!

    “宇文玹你是要包庇這個賤婢嗎?這還有沒有規矩啊!”啊字拖的好長,宇文康走了過來,邪笑著,氣勢淩厲。

    三個人間火藥味十足,劍拔弩張,誰在氣勢上都不想輸。

    “你們都給我閉嘴!這是宇文府,自是有規矩的!容不得你們在這放肆。丫鬟自是有丫鬟管事的管,玹兒,丫鬟不懂規矩就好好教她!”老太君看著宇文玹說到。

    “祖奶奶您平時最講規矩了,今日是您大壽,可不能就此放過這個賤婢!”

    “鬆竹院管事是誰?”老太君喝言。

    “是我……”碧兒特別小心翼翼的說道。低垂著臉,就差沒把臉埋進脖子裏了。

    “你平日是怎麽管理鬆竹院的!今日罰你抄寫佛經三百遍,好讓你知道如何做好本分!”老太君說著這話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宇文康、宇文榮,頓了頓,繼續說到:“從今往後,你如若再管理不好鬆竹院,照顧不好大公子,我拿你是問!”

    宇文康、宇文榮見著老太君這般說,已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麵色赤紅,像咽著了好幾隻蒼蠅一樣難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