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走廊足夠寬敞，靠左一側每隔五、六步就有一間雜室，兩頭還有通往二層的樓梯。進入走廊後，原本擁擠的人潮仿佛鳥獸般散去，不少六神無主的學生直接奔向二樓，還有一些領導和老師帶著辦公室的鑰匙，像鴕鳥一樣埋頭躲了進去。

    “等……等一下！”

    李馗好不容易分開人群，喘著粗氣追上了跟丟目標的三千代。

    “這座禮堂有幾個出口？”三千代停下腳步，一臉認真地望著他。

    “走廊盡頭有一扇大門，二樓有前後兩個出口，分別連著通往一樓的石階。”

    “也就是說，有三個出入口？”三千代的眉頭緊皺在一起。

    在李馗的印象裏，三千代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凝重的表情。更多的時候，她總是懶洋洋地眯著眼睛，似乎除了手中的長刀以外，任何事物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他逃不掉的……”李馗安慰道，“警方已經封鎖了整座校園，即使他能逃出禮堂，也出不了學校大門。”

    “沒用。”三千代搖頭，“‘天狐’一族的天賦‘魅影’可以混淆視聽、瞞天過海——大廳裏跑出來這麽多人，他隨便偽裝成其中一人，我們也拿他無可奈何。”

    “不是還能抽血嗎？先把所有人先集中到一起，再讓通過血液鑒定的師生離開校園，這樣一來豈不是甕中捉鱉？”

    “哪有那麽容易，萬一他偽裝成抽血人員或者武警呢？”三千代反問，“或者他再次偽裝成你、我、李伯陽三人之一，又怎樣分辨？”

    “這……”李馗被難倒了。

    他感覺現在麵臨的局麵很像恐怖電影裏的場景：一群人被困在一個密封的場所，而“魔鬼”可以任意替代其中之一。人們在相互猜忌之下，懷著對未知的“魔鬼”的恐懼，往往會對曾經的同伴舉起屠刀，即使再親密無間的朋友或愛人也不能例外。

    “魔鬼”不需要親自動手殺人，隻要利用人性的陰暗麵，就能讓意誌不堅定的人們自相殘殺。

    “記住，幹我們這一行，必須隨時保持警惕心……如果我是‘他’的話，此時此刻你已經死了！”三千代冷哼道。

    “喂，別說得這麽嚇人！”李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突然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對啊，我們可以私下商定一個暗號，就像警匪片裏的臥底會晤一樣！”

    “暗號？”三千代若有所思。

    “沒錯，見麵之前必須先對暗號，如果另一人對不上，或者根本沒有反應，那他就一定是‘冒牌貨’無疑！”李馗打了個指響。

    “有些意思。”三千代點頭，“但是這個方法隻對你我二人有效。”

    “我們還可以把暗號告訴其他人，前提是我們能夠確認對方不是冒牌貨。”李馗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還是要有鑒別身份的辦法才行啊。”

    三千代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其實，除了抽血以外，還有一個區別人類和妖怪的辦法。”

    “什麽辦法？”李開鋒抬起頭，對上她意味深長的眼神，略顯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其實你心裏清楚——雖然你不知道自己‘天賦’的來曆，但也應該察覺到了‘它’的作用。”三千代突兀地伸出右手，掌心貼上少年的額頭。

    李馗感受到女孩手掌中心冰涼的溫度，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長這麽大，除李無銘那一巴掌，頭一次有人主動觸摸他的身體。

    “隻要觸碰到你，就連我也會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三千代放開右手，左手隨意地揮動長刀。刀身如同地麵上的瓷磚一樣剔透，刀刃上的電光時隱時現，仿佛是藍色的米線蟲在蠕動。

    她再一次抬手，輕觸李馗的額頭……原本流竄的電光戛然而止。

    “看吧。”她放開手，死灰複燃的電弧如同調皮的精靈般雀躍，逐漸將透亮的刀身覆蓋住。從遠處看去，就像一道曲形的藍色光幕。

    她再一次觸碰李馗，光幕立即悄無聲息地消散，剩下冷硬的花紋金屬，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斑。

    “妖將級的天賦‘禦雷’，在接觸你的身體以後自動消失了，仿佛被無底的深淵吞噬了一樣。”三千代定定地看著他。

    李馗苦澀一笑，他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因為那會使他回憶起夢中詭譎的畫麵。那對夫婦五官全無的臉，仍然在腦海中不斷盤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似乎對自己的天賦有所抗拒，你平日裏很不喜歡別人觸碰自己的軀體，我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三千代收回左手。

    李馗感慨道：“你明明才和我相處半天——人們常說女人心細如發，今天我算是體會到了。”

    “你在誇我？”她習慣性地反握長刀，刀身緊貼在背後。

    李馗歎了口氣：“我的天賦，對‘他’真得有效嗎？”

    “至少，你的天賦對我有效——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狂傲，但現存於世上的妖王不會超過兩位數，其中真正比我強的半妖，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我明白了。”李馗深吸了一口氣，“我隻要摸到‘他’就行了，對吧？”

    “沒錯，失去了血脈賦予的力量，‘他’隻能現出原形。”三千代肯定地點頭。

    “那好，我們來約定暗號。”李馗伸手做了一個動作。

    實際上，比起摻和這樣的麻煩事，往日的李馗更願意置身事外。鬼知道他今天發了哪門子的瘋，居然對剛認識半天的少女言聽計從。

    也許，無法拒絕漂亮女孩請求，根本就是男人的天性吧？

    兩人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走廊的拐角，左轉後映入眼簾的是相對的男女廁所，中間用一座洗手池和牆壁分隔。李馗正向三千代比劃著對應的暗號動作，兩人身邊的男廁木門突然“嘎吱”一聲朝裏打開。

    一身白色內襯的李伯陽探出半個身子，和廁所外的男女六目相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