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冒哥使出這緩兵之計，不僅——”這樣想著，梁浩軒眨了眨眼後，再次望向小趙所在的方向。

    “三個女人一台戲”，小趙身邊自不止三人，因此，“戲”正如火如荼地上演著。

    稍稍披散開來的一頭如瀑的秀發，玉石般透亮以至於讓月華黯淡的臉龐，整個人恍如薄霧池塘中的一朵蓮花，這就是小趙了！一絲隱隱的不安襲來，就像晴空裏突然湧出一大朵烏雲。不過，梁浩軒到底還是一個孩子，遲疑片刻後，他決定做一個觀眾，就此看阿冒與韋正雄下棋去。

    圍在一旁看別人下棋或打撲克，對於這樣的舉動，當地人有一個形象的說法，叫做“聞衣領”。確實，離得那麽近，又那麽專注，別人衣領上的氣味，是會鑽到鼻孔裏的。不過，由於對女性們所談的話題沒多大興趣，又不想休息得太早，梁浩軒還是看下棋，“聞衣領”去了。

    不錯，楚河漢界上的炮火硝煙，自有一番景象；隻要看得入迷，是可以暫時忘記某些事情和心思的。

    好幾天之後的一個中午，梁浩軒扛著飯碗，走出家門，向阿冒家大門走去。

    或許，當你看到“扛著飯碗”這樣的語句時，第一反應就是：“扛著飯碗”？天啊，就那麽一個飯碗，才多大、多重啊？！用“扛”字，不是大詞小用嗎？用“端”“拿”，或者是“捧”，不是更準確嗎？看來，這部小說的作者，遣詞造句的功底，頗為粗疏，真是不敢恭維啊！

    其實，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用“端、拿、捧”誠然不錯，不過，卻未能刻畫出街上人的風貌。原來，由於他們大多是雜姓人，彼此之間多半沒有親緣關係，因此也就少了某些繁文縟節。然而，另一方麵，“遠親不如近鄰”，街坊鄰居之間的交流與交往，還是很頻繁的。由於大家平時都忙著找生活，不一定就能夠見得到，這樣一來，比較利於交流的時刻，倒是吃飯時間了。顯然，問題就在於，明明自家的飯菜已上桌了，你真的還有必要空著肚子到別人家談天說地嗎？因此，比較現實而得體的做法就是，“扛”著飯碗，到別人家聊天去。這樣一來，由於雙方都處在這吃飯的狀態，主人家不至於有怠慢客人的擔心，客人也可以借此表明：我隻是來海闊天空的，你不必要為我額外多準備什麽，平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可見，一個“扛”字，對主人來說，既有某些“大駕光臨”的味兒，顯出雙方的親密、自然和融洽。而從“客人”的角度來說，就是，我是不請自來的，大家都是老街坊老鄰居了，客套太多，反而會有點矯情和做作。沒什麽的，我隻是利用吃飯的時間過來看看、聊聊，我們大可以不拘泥於禮節，大可以各吃各的，邊吃邊聊一番。你看，就一個街上人常說的“扛”字，多貼切傳神，多耐人尋味啊！當然，如果雙方都有意，相互交流品味一下對方的菜肴，也在情理之中，不足為奇。

    太多的客套與客氣，隻會顯得生分、做作。

    正如你所知道的，梁浩軒的家很長，從處在第三進的廚房走到客廳，再由客廳走到阿冒家門口，走得慢的話，是需要一點時間的。這個中午，扛碗串門去的梁浩軒，一路上倒真是思緒如柳絮般紛飛著：這阿冒，還真的使出了那招緩兵之計！幾天前的那個夜晚，也就是小趙初來乍到的那個夜晚，那些熱心的街坊鄰居，全被他“戲耍”了一番。利用下象棋的機會，他避開了眾人的追問。這幾天，他還不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他，他為什麽要這樣呢？或許，對他來說，做小買賣，既辛苦，錢又來得慢。的確，“裁”別人的口袋，速度會快一些。隻是，那別人口袋裏的錢，就那麽容易到手嗎？如果人人都去打別人口袋的主意，誰還會去揮汗勞作呢？顯而易見的是，阿冒這樣的做法，於法於理於情，都是說不過去的！那麽，這樣一來，他和小趙的生活，前景又會怎樣呢？街上人都知道，阿冒的第一個老婆，是一個悲劇，那“下場”，不堪回首。哦，如今如花似玉的小趙，會不會也在重複著此前的故事呢？人人都想過上好日子，隻是，好日子不是想過就能過的。

    阿冒哥，還是阿冒叔呢？如果撇開那些惡行劣跡不談，對於我們這些孩子，阿冒倒也像一個熱情親切的好叔叔、大哥哥。當著我們的麵，母親時常這樣稱“阿冒叔、小趙嬸”，從年齡的差距看，的確應該這樣喊。不過，另一方麵，阿冒又時常喊我母親為“梁嬸”。是梁嬸，不是梁嫂！從這個角度看，我跟阿冒，倒是平輩了！

    阿冒叔，還是阿冒哥：這是一個問題。

    當然，怎麽稱呼都是一樣的。因為，不管你怎麽喊，都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阿冒，是我的鄰居！

    哦，隔壁鄰舍之間，串串門，相互走走看看，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了。隻是，我的這個鄰居，跟別人不太相同，主要是他的“身份”，不同於常人。哦，如果我的老師們知道這一切，又會怎樣想呢？管它呢，此時此刻，又不是在學校；再說，別人怎樣說，那是別人的事情。記得有這樣一句話，嘴巴，是長在別人臉上的！大家都是隔壁鄰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沒必要——“哦，到了”當阿冒家的大門就在眼前時，梁浩軒這樣對自己說道。

    不錯，是到了。阿冒家的大門口，正敞開著。

    “梁弟，來，跟我吃飯——”剛踏進那屋簷下，就傳來了阿冒熱情的聲音。

    梁浩軒暗暗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手中的飯碗，這樣說道：“我，我也剛剛吃飯。”

    到底是隔壁鄰舍，梁浩軒話裏的意思，阿冒自然聽得出來，於是他這樣說道：“那，到屋裏去，陪我吃吃——”這樣說著，望了一眼對方後，又將目光轉向了客廳。

    梁浩軒也沒多說什麽，扛著碗步入了客廳。

    桌麵上的飯菜熱氣騰騰的，小趙正坐在一旁，看到梁浩軒進來後，拉過一張小板凳，然後招呼道：“來，梁弟，坐下，就坐這兒——”說著，又將目光轉向了桌麵上的菜肴。

    既然來了，梁浩軒也就順勢坐下了。

    看到對方坐定後，阿冒夾過一塊豬肝，這樣說道：“來，嚐嚐看，味道怎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