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街夜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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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麽呢?這電影場的門口,也就是檢票口,是朝南開的。阿冒和小趙,出了家門後,大致上是由東南走向西北。這一路上,光線自然要暗淡些;如果要說些悄悄話,倒是很適合的。
過了派出所門口,再向前走出一二十米,電影場的門口,就近在眼前了。和派出所的門口相比,這電影場的檢票口,套更向北些。在那些個放電影的夜晚,為便於觀眾和工作人員,售票口和檢票口一帶,自然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如果觀察得足夠仔細的話,你就會發現,一旦稍一轉彎,來到燈光所照及的地方,阿冒和小趙,就會下意識地稍稍離得遠些;而小趙呢,更是微微低了點頭,那步子,也比此前偏慢些。簡單地說,兩人此時的神態,有點戀愛時候的感覺了!大概也正是因為看出了這一點,那位愛開玩笑的檢票員,就會這樣打趣道:“哦,阿冒啊,怎麽不手牽手走過來呢?”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小趙沒說什麽,臉上飄過一片紅暈,接著,輕輕弄起衣角來。望了她一眼後,阿冒哈哈一笑,接著這樣回答道:“燈火亮堂堂的,怎麽牽手呢?要看牽牽手,想得美!”
那檢票員像是聽出了什麽,也是哈哈一笑:“這樣說來,這一路上,你們兩個,倒是牽著手走過來了——”
阿冒不回答對方的這句話,卻是將目光轉向小趙。小找一噘嘴,這樣回答:“阿冒說得不錯,就是牽牽手,也不讓你們看見——”說著,那深潭裏泛起一絲漣漪。
“既然是牽牽手,燈光下和黑暗中,還不是一樣?!”那人接著這樣說道。
阿冒接過話:“是,倒是一樣!不過,燈光下,不好說悄悄話了——”
小趙俏臉一沉:“走路就是走路,誰和你說悄悄話呢?”
那人笑道:“小趙啊,阿冒都說了,你還不承認?”
隨著這句話,阿冒向小趙吐了吐舌頭。小找見了,也隻是淡淡一笑:“阿冒,回到家,你就知道錯——”
那人打趣道:“阿冒,可要記好了,錯字怎麽寫——”
阿冒擠了擠眼,微笑道:“哪有錯字?字典裏的字,全是對的。”
“是啊,字典裏的字,全是對的;隻是,你把它寫錯了——”小趙說著,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哦,他們所說出的這一番話語,會是什麽意思呢?不錯,八十年代了,人們不那麽保守了,不過,很多的人,跟自己的愛人走在一起時,還是不敢牽牽手的,不過,他們卻很想看到別人牽牽手。要說見識,阿冒經常外出,倒也不會是孤陋寡聞之輩;而小趙,來自桂林,當然也不會太封建。這樣說來,他們手牽著手,從家裏走向電影場,倒也不難理解;不過,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舉動親昵,還是會有所顧忌的。
哦,電影場的門口,就在我們一行四人的左側了。當然,現在是大白天,門可羅雀。
門庭若市的情景,隻能出現在放電影的夜晚。
看電影,多半是為了看故事吧?當然,跟紙上不同,銀幕上的故事,是真人扮演的,形象直觀,跟生活中的倒是一模一樣。看書的話,就要展開想象了。哦,阿冒和小趙的故事,是不是也有點像那電影裏的呢?當然,他們倆前麵的一些事情,比如說怎麽相似、怎麽相戀、怎麽一起回到這小街,我是不太清楚的。哦,一般情況下,一場電影隻有一個多小時,從這個角度看,阿冒和小趙的故事,要長得多了。那麽,有多長呢?這個問題,我一時也說不上來。或許,現在就說起故事的長短,也沒多大意思;我,且慢慢看這樣的故事吧。
哦,我的左手邊就是派出所門口了。
阿冒捆柴火的時候,也學著老派(派出所裏的公安人員,此後一般稱警察)的樣子,居然會踢打起不會喊疼叫痛的樹枝來。那麽,那樣的時刻,他心裏所想的,究竟是什麽呢?隻是為了逗我們一笑嗎?這方麵的原因,當然也有;不過呢,我倒是這樣想,其實,在某些時刻,阿冒也想著做一個自食其力的人;隻不過,他總是下不了決心!他大概是這樣想的吧,既然能夠直接從別人口袋裏弄到錢,又何必去揮汗勞作呢?要說腦子和體力,能夠和他相比的,也不算太多啊!唉,如果阿冒能夠走上正道,那該多好啊!這一天上午,我們三個人,跟著他出去,能夠扛回一捆柴火的,隻有他一個。阿鬼,或許是體力不夠。阿達呢,也是農家子弟,比我要大上兩三歲,不過,近中午了,他也不想去找什麽枯枝了。從這個角度看,阿冒遠勝於我們。當然,我們也可以這樣為自己開脫:出得太遲了,天氣太熱了,砍柴火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這些,是理由,還是借口呢?阿冒,有家室的人了,是不會空著手回去的。而我們三個,還可以說是孩子......“阿鬼,幫扛一下,到時分一半給你——”阿冒這樣說道。
梁浩軒心裏暗暗好笑,向一旁的阿鬼望去。
阿鬼的腦子倒也正常,邊走邊說道:“這些柴火,你留著自己燒吧。”
微微一笑之後,阿冒又對阿達說道:“阿達,怎麽樣?來,幫一氣——”
阿達淡淡一笑:“算了吧,要柴火的話,到時我自己想辦法——”
看了梁浩軒一眼後,阿冒倒是沒說什麽,露出一絲笑意之後,繼續扛著柴火往前走。
梁浩軒邊走邊想道:這一次,阿冒倒是對我網開一麵了。其實,我們三個人都很清楚,阿冒這樣辛苦的爬樹、砍枯枝,還不是為了這一捆柴火?就算是送給我們,也是不能夠要的啊。剛才,他不過是在撩別人而已。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要不想被他撩,就得多長一點心眼。想想也是,四五十斤柴火,怎麽難得倒我們的阿冒大哥呢?在我看來,如果不是太熱,說不定他還想多砍一兩枝呢!以前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如今可變成了阿冒砍柴,越多越好了。如果柴火不夠,那些香氣四溢的菜肴,又何從談起呢?在砍柴這件事情上,阿冒的確有一手。說來,我們這三個“瘦猴子”,和阿冒相比,真是慚愧多了。
再離阿冒家門口幾米遠的地方,梁浩軒注意到,小趙,正站在屋簷下。
她的神情與聲音,沒什麽異常。
如果說阿冒隻會到圩場上打別人口袋的主意,倒也不盡然。其實,阿冒打撲克、下象棋的功夫,蠻不錯的。有好幾次,梁浩軒就看到,阿冒和猴哥聯手,通過打千分的方式,讓前來挑戰的那幾個人,從口袋裏掏出錢來。當然,對於打撲克,梁浩軒提不起什麽興趣,一旁觀看的次數,也就少了。
這天中午,午飯後的梁浩軒閑著無事,就到阿冒家轉轉。當時,阿冒家的客廳裏,除了阿冒和小趙,還有猴哥。一看到“猴哥”這樣的外號,你的第一感覺大概就是:這,這應該是一個尖嘴猴腮的家夥!
其實,這猴哥方麵大耳,滿臉很肉。對此,梁浩軒也有點納悶:這外號,是不是弄錯了呢?
後來,他想清楚了:這“猴”字,大概是說他很精,像猴子一樣。
看來,的確是“人不可貌相”啊!
由於正閑著,阿冒就叫梁浩軒陪他下兩盤。由於沒別的事情,梁浩軒也就“奉陪”起來了。
平心而論,由於年紀尚小,下棋時不夠沉穩,梁浩軒尚遜阿冒幾分。不過,阿冒想要贏下,也絕非輕而易舉之事。果然,這楚河漢界上的對決,還真有一絲“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味兒了。一番廝殺後,梁浩軒隻剩下一車一士了;而阿冒,還有著一車一卒。盡管勝麵頗大,阿冒倒也不敢怠慢,慢慢的移著卒子,隻想著怎樣先把對方的單士拿下,然後就可以聚殲紅方的老帥了。梁浩軒也看出了守和的關鍵所在,著力用車保住自己的士。於是,偌大的一個棋盤上,盡管隻剩寥寥六枚棋子了,那緊張勁兒,依然絲毫不減......
“吱——”的一聲響起,那虛掩著的大門被推開了。
屋內四人抬眼看時,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陌生男子,走了進來。(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