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內心深處，”梁浩軒心頭驚愕不已，“我最希望背後的這個人，就是她了！”

    物理學上有這樣一種說法：同性互相排斥，異性互相吸引。那麽，人世間，會不會也是這樣呢？這小小的客廳裏，人潮依然暗湧著，空氣依然是那樣的悶熱，電視銀屏上的光影變化依然是那樣的緊張激烈。隻是，梁浩軒的靈魂，卻在這樣一種喧囂的氛圍裏，閑雲般飄悠著：此時此刻，回不了頭，這是一個方麵。其實，在骨子裏，更多的是，我不情願回頭！是啊，就這樣，蠻好的，我又何必轉過頭去呢？平靜的水麵落下一塊大石頭，那叫煞風景。而微風下的陣陣漣漪，則是美不勝收了。這樣的一個夜晚，如果沒別的事情，小趙出來看一下電視，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暮春的夜晚，隻是由於太擁擠，一時就恍如盛夏了。哦，那一幕，是在將近一年前的盛夏午後。酷熱，讓人心煩意亂的酷熱；甚至，連知了都有點厭倦了：高聲吟唱之時，少了幾分炫耀與賣弄。那巷道東南側的屋簷下，阿冒和猴哥，閑著無事，就在那兒下棋。小趙，是其中的一個觀眾。她，並沒有坐著或是蹲著，而是雙膝微微屈著，身板稍稍斜著，就這樣觀看著。那屋簷外的天空，有著那絲絲縷縷的雲朵吧；那雲絲，其實正飄悠著。哦，還有著那一小片薄薄的雲層，雲層散開之時，驚現一對白鴿，此時，是在低頭啄食吧；自然，這一對白鴿，也不時抬起頭，恍如振翅欲飛的樣子。下棋的人仍然是那樣的認真，一旁觀棋的小趙也稱得上專注。那麽，另一位觀棋者，我呢？成熟、美麗、豐腴的她，近在咫尺了，我放在看棋上的心思，又還剩幾成呢？心情如水，這樣的說法，就免了吧。

    好一陣子之後，阿冒站起身來，這樣說道：“猴哥，我過去一下——”說著，望向西北邊的家門口。

    北方話喜歡說“吃喝拉撒”，說老實話，我很不以為然：這“拉撒”二字，一向不登大雅之堂，怎麽能夠與“吃喝”相提並論呢？不過，這一刻，我也能夠報以寬容的理解了。是啊，這麽熱的天，喝下的水自然不少。如今過了這麽久，去“撒”一下，甚至也說得上是天經地義的。

    “好吧，你先去——”猴哥這樣回答。

    返回之後，阿冒邊拿棋子邊說：“哦，要是有一個小山洞，就沒必要跑”

    猴哥淡淡一笑：“小山洞，也是有的——”說著，將目光停在了小趙身上。

    阿冒像是聽出了什麽，這樣回應：“她，裝不了那麽多。嘿嘿嘿——”

    “哈哈哈哈——”猴哥一陣狂笑。

    小趙似乎也聽出了什麽，臉頰上像是要嘭出火苗來。

    “下作！”鼻子一哼，小趙說出了這個詞語來。接著，她離開這屋簷，向兩條街的交界處方向走去。

    按照某種說法，她是一個少婦。哦，從走路的角度看，比起少女來，少婦的步子，更慢一些，更穩一些。她的背影，像什麽呢？像那移動著的、慢慢遠去的一簇荷葉與荷花，一路上餘韻悠悠。

    自然，我也知道，在阿冒和猴哥麵前，那樣的背影，也是不能看太久的。這樣想著，我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看下棋了。再過了十來分鍾，我覺得看別人下棋也沒什麽意思，就起身離去了。此後的日子裏，我時常不禁這樣想：阿冒與猴哥的那一番話，或許也隻是開開玩笑。然而，那些話，還是太過分了！為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就可以這樣信口開河嗎？在這樣一個男權社會裏，小趙再美麗，也沒有多少地位、尊嚴可言啊！

    那一瞬間，我的心口，也是嘭的一條，又是為什麽呢？其實，那一番話，我也聽得懂。或許，隨著我一天天的長大，靈魂深處的那隻小野獸，也在生長著。於是，如果真有一麵鏡子，我就能找出自己靈魂裏那不堪的一麵。在這種時候，能夠戴著那張麵具，倒值得暗自慶幸了。青春年華，美麗與不堪並存的青春年華。

    梁浩軒神思飛揚之際，那光影的畫麵，自然不曾停下。

    好幾十天之後，小街，一個夏夜。

    疏星淡月之下，一行九人，自北向南穿過馬路，接著走在了前往中學足球場的小路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