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迷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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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疑了好一會兒,梁浩軒這樣說道:“我,我先回去了——”

    “就這樣,就這樣急著要回去?”梅玲玲問道。

    “明早還要過來送你,我,我就先回去了。”

    楞了一下之後,梅玲玲這樣說道:“好吧,你先回去吧。”

    走出宿舍門口之後,梁浩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走在回家的路上,梁浩軒慢慢琢磨著剛才的感覺:哦,既然已經放暑假了,我為什麽還要急著回家呢?大概是這樣吧,哪兒不是我的地盤,我有點不自在的感覺。這樣說來,對於梅玲玲,我其實是有點怕的。她看過我寫的那部小說,而且是我的老同學,她對我,太熟悉了。或許,我更是怕自己,怕管不住自己。是啊,既然連自己也是心裏沒譜,待得太久,未必就是什麽好事情。自己這一關,也不是那麽容易過的。於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離開了。

    這樣說來,在我的情感天平上,還是稍稍偏向何淑穎的。想騙一下自己,也難啊。枝頭上的柿子,不是一摘下就可以放到嘴裏吃的。沒泡過的柿子,吃起來的那種感覺,北方話就叫做“澀”。我們這一帶的方言,叫夾,夾生飯的“夾”。既然現在也不急於做出什麽決定,那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我誠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不過,在她麵前,我一向都是循規蹈矩的。這樣一個夜晚,我依然保持著這樣的形象。我不想讓別人看笑話;這件事情本身,會不會就是一個笑話呢?人們喜歡用“水到渠成”這個詞語,那麽,我就等著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吧。哦,還有什麽強扭的瓜不甜之類的。明天,哦,明天上午的事情,就是送她一程。對於我來說,或許不是什麽大事情。去火車站的那條路,我可是經常走的,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弄錯的。我執意要送她,是為了在她麵前表現一番嗎?當然,不管怎樣說,那二三十分鍾的路,也是我爭取到的。如果是坐班車回家,那麽近的路,也就沒什麽好送的了。或許,以後的路還很漫長,這樣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時。我,再怎麽說,也還隻是一個學生......“好好休息,明天要相送——”快走到自家門口時,梁浩軒這樣說道。

    第二天上午,梁浩軒開始了送人之行。

    梅玲玲的行李,很簡單,也就是一個可以背在肩上的小包。

    走出宿舍門口後,用手指著西北方向,梁浩軒這樣說道:“就這條路,走吧。”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梅玲玲並沒有依言舉步的意思,而是指著東南方向,這樣說道:“哦,我覺得,這樣走,也是可以的吧?”說著,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霎時,梁浩軒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大腦來了:這樣的走法,是在連行軍吧?

    原來,火車站確實是在學校西南數百米處。而如果按照梅玲玲的說法,往東南方向走的話,找到鐵路線之後,再折向西,整個路程大概要翻一倍。說得不客氣一點,頗有南轅北轍之嫌。

    梁浩軒強忍住笑,這樣問道:“這樣的路,你怎麽知道的?”

    “我,我聽一位同事說,沿著一條小路往南走,到了鐵路邊之後,再走一下子,就到了——”

    梁浩軒暗自思忖道:梅玲玲的這位同事,應該就是住在火車站以東的某個村子裏,因此,他這樣說,也不無道理。隻是這樣一個上午,明明是從學校出發,還有必要去繞一個大圈子嗎?說簡單一點,三角形的兩邊和,肯定會大於第三邊。兜圈子的事情,真的很有必要嗎?怪不得,北方話裏有“吃飽了撐的”這樣帶著諷刺意味的說法。

    定睛細看梅玲玲時,隻見她麵朝南方,一臉的神往。

    “好吧,既然她喜歡,就按照她的想法走吧。”梁浩軒暗暗想道,“或許,還真有某個地方,現出一條近路來。”這樣想著,他對梅玲玲說道:“好吧,就按你指的方向走——”

    “嗯,就這樣走。”梅玲玲移出步子時,露出一絲洋洋自得的微笑:梁浩軒,怎麽樣?你是老土著了,現在還不是按照我所聽說的方向走。你的老走法,現在可是不靈了。

    沿著土坡往南走出二三十米後,就沿著台階下坡了。台階的盡頭處,也就是足球場的西北側了。

    自西北向東南穿過足球場之時,梁浩軒的心頭,感慨橫生:七年前,坐在這足球場的偏東一側,我說出“拉保拉保,一拉就飽”的怪話來。而七年後的這個暑假,走在我身邊的,居然就是一位來自拉保的姑娘。這樣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足球場南側的茶子嶺,就是當年我跟阿強時常光顧的地方了。也就在那時候,我開始注意起女生來。確實,當初我就是想破腦殼,也想象不出今天的這一幕來。

    時值盛夏,走到茶子嶺頂端之時,梁浩軒暗暗皺起了眉頭。

    原來,此時此刻,長空如洗,一**火球,就掛在東南方的天幕上。而嶺頂這一帶地方,偏偏沒有可以遮擋陽光之物,像大樹之類的。掃了那大火球一眼後,梁浩軒暗自思忖道:人說驕陽似火,果然大有道理。現在呢,偏偏又是沿著東南方向走,不折不扣的暴曬。哦,一部《水滸傳》,詩詞也不算太少了,不過,大多都顯得平淡無奇,沒給我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想來想去,我過目成誦,隻有那樣幾句:

    赤日炎炎似火燒,

    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

    公子王孫把扇搖。

    如今,早稻的收割,也就是十天半月之內的事情了。從目前的情況看,“野田禾稻半枯焦”雲雲,倒算不上貼切。如今年成不錯,風調雨順的。當然,如果真有一把扇子,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這個時節,扇一下涼風,也不僅僅是那些“公子王孫”的事情啊!這天氣,就一個字:熱!

    越過坡頂,向東南方向再走出二三十米後,望著茶子嶺南麓的那條小河,梁浩軒下意識的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這樣的一條路,確實不好走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