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長夜(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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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銀,無聲的傾灑而下。

    這樣一來,對於自己西南二三十米處的那個人,梁浩軒自忖是看清楚了。

    走近一看,果然是徐心怡。

    發現對方隻是站在原處,恍如身在夢境,似乎不曾知曉有人到來的樣子,暗暗吸了一口氣之後,梁浩軒開口道:“哦,心怡,你,你來了——”

    徐心怡撲哧一笑:“想不到,想不到我會來吧?”

    “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梁浩軒的回答,倒也坦率。

    “想不到的事情,總是會有的——”徐心怡說著,四處張望起來。

    片刻之後,梁浩軒體會出來了,對方的意思是:浩軒啊,這是你的地盤,我既然來了,該怎樣安排,你說了算。

    “好,到外麵走走吧?”思忖片刻之後,梁浩軒這樣說道。

    “也好,隨便走走也好——”徐心怡說著,向北側移出一小步。

    梁浩軒所在單位的大門,是朝北開的。徐心怡移出這一小步,自然就是要到外麵走走了。

    “哦,心怡,你怎麽會來呢?”走出幾步之後,梁浩軒好奇的問道。

    徐心怡淡淡一笑:“上一次,表姐說,她和我在街上借宿了一晚。總算,總算蒙過去了。今天夜晚,倒是真的了,在出門之前,我跟老爸老媽說過了——”

    聽對方這樣說,梁浩軒也就放下心來,而對於對方的來意,他也不急著問,再走出幾步之後,他這樣說道:“你,你來這麽一趟,也不容易啊!”

    “幾裏地,走一下也就到了。”徐心怡這樣說道。

    梁浩軒心裏暗自好笑: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獨自一人出來找我,是需要一點勇氣的。至於那點路程,倒是不至於太費勁的。走得稍快一點的話,半個多小時也就差不多了。

    當然,他也沒點出這一層意思,而隻是這樣說道:“走慣了,也就輕車熟路了——”

    “是啊,我經常走路來趕圩——”徐心怡這樣應道。

    “多走一點也好,就當是鍛煉身體。”梁浩軒接過話。

    出了單位大門之後,兩人自東向西,走在馬路的南側。

    “哦,剛才,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參觀一下呢?”徐心怡這樣問道。

    “我的宿舍,亂七八糟的,見不得人的——”梁浩軒這樣回答道。

    “那,平時你不整理一下嗎?”

    “平時懶散慣了,再說,也沒想到你會來——”

    “哦,是這樣。”徐心怡接過話語。

    梁浩軒自嘲道:“哪天有空,再再整理一下。”

    一路說著,兩人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你大概還記得,將近一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夜,應韓芳菊的邀請,梁浩軒就是從這兒離開大馬路,前往那小路口的。而這樣一個夜晚,道路依舊,對於梁浩軒來說,韓芳菊卻不知身在何處了。

    到了那棵大樹之下,四下張望一番之後,梁浩軒這樣說道:“走吧,繼續走——”說著,向著西南側的那條泥質小路,他走出了一步。

    “哦,你要到哪兒去呢?”徐心怡邊跟著走邊問道。

    “找個地方,小坐一下,聊聊天——”梁浩軒邊走邊說道。

    走了兩三分鍾之後,梁浩軒停下了腳步。

    原來,西南數十米處,就是那小土坡的最東端了。好幾年之前,梁浩軒走在前麵,領著梅玲玲爬過了小土坡,然後沿著馬路到了火車站。以後的日子裏,梁浩軒時常這樣想:其實,那個盛夏的上午,我完全沒必要那麽匆匆忙忙的。

    凝望片刻之後,梁浩軒領著徐心怡,折向東南,到了另一個所在。

    這地方,蠻不錯的。四周都是旱地,長著齊人高的甘蔗;而它,就是幾塊旱地之間的一小片空地,長著雜草,而雜草之間呢,是兩塊平整的石頭,可以當凳子坐。

    坐下之後,徐心怡這樣問道:“我,我叫人去喊你的時候,你在忙些什麽呢?”

    “我,我在看電視——”梁浩軒這樣回答道。

    “哦,是看《青青河邊草》吧?”

    “嗯,就是這部電視劇。”

    徐心怡撲哧一笑:“我,我覺得,你有點像裏麵的大哥——”

    梁浩軒心頭一楞:這部《青青河邊草》,是瓊瑤劇,姑娘家喜歡看,不足為奇。隻是,徐心怡為什麽說我像居中的那位大哥呢?劇中的大哥,由馬景濤扮演。我,我的感覺是,這位演員說話語速較快,時常有咆哮之嫌。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太喜歡這種近乎聲嘶力竭、歇斯底裏的風格。當然,一些妙齡少女有可能喜歡,覺得他深情、直率,愛憎分明,敢於表露自己的感情。隻是,平時我說話語速偏慢,可不太像馬景濤的風格啊!哦,有可能是這樣,既然是有“大哥”,自然也就會有“大嫂”了(從那位名叫小草的小女孩的角度說)!也就是說,徐心怡將自己想象成居中的“大嫂”了?

    這樣想著,梁浩軒下意識的轉頭望向徐心怡。

    徐心怡望著東南方,變成了抿著嘴笑。

    “心怡,我,我可不像那位大哥啊——”梁浩軒試著這樣說道。

    “不過,我覺得像。”徐心怡這樣回答道。

    “哦,為什麽呢?”

    “因為,你心地善良,對人熱情——”徐心怡說著,低下了頭去。

    梁浩軒心頭一怔:哦,原來是這樣。隻是,隻是我真的就像她所說的嗎?二十來歲的姑娘家,心思細膩,有一些羅曼蒂克的幻想,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隻是,徐心怡,會不會是入戲太深了呢?

    哦,她為什麽要低下頭去呢?這,這多半是在說出自己的心事之後,她有點害羞了。其實,“心地善良,對人熱情”什麽的,我配不上。我,更多的時候,是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這,這並不是謙虛之詞。捫心自問,對於她,我似乎還說不上全心全意。對她,我似乎總在敷衍著,說得嚴重一點,有點言不由衷的味兒。

    那麽,為什麽會是這樣呢?

    我領著她到這地方來,表麵上的說辭是“隨意走走”,然而,我心裏很清楚,這樣的一段時間裏,我想得更多的,倒是以前的韓芳菊,而她,似乎隻是韓芳菊的影子。是啊,這一帶地方,我並不陌生。西南數十米之外的那條小路,我送走了梅玲玲。對此,我有點耿耿於懷。於是,我時常懷舊。然而,我很清醒的認識到,懷舊,隻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並不能說明什麽,在現實麵前是無濟於事的。當我想著要麵對現實的時候,韓芳菊出現了。這樣說來,有些時候,我隻是在韓芳菊那兒,尋找梅玲玲的影子。是啊,除了社會地位,在不少方麵,比如說容貌,韓芳菊尤甚梅玲玲。

    於是,我時常這樣問自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韓芳菊嗎?

    幾經權衡之後,我的決定是:會的,我會的。

    然而,再怎麽說,這也隻是事後諸葛亮了,或者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了。

    因為,與韓芳菊重歸於好的機會,已經是微乎其微了。

    這樣一來,麵對著徐心怡,我又在想些什麽呢?

    前麵的梅玲玲、韓芳菊,都是籠著一層光環的,也就是我頗為心儀的。

    隻是,對於近在咫尺的徐心怡,還會是這樣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