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在向前走之前，先回頭看一下。

    而這個暮春的傍晚，我向後看去的時候，所看到的，是本班的一個男生。由於夜幕漸濃，他臉上的輪廓，他的五官，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了，倒是他身上的那件白襯衫，頗為顯眼。由於到來的是一個熟人，我也就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就是三四米遠了。我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下一步的言行。

    其實，應該是他先見到我的，此前我可是一直背對著他的。

    此時此刻，如果他要走到前邊更遠的地方去，就得經過我的眼皮底下。這河岸，盡管也算是一條小路，畢竟還是比較狹窄的啊。我，我總覺得，這第一句話，應該由他來說。

    他嘴角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訕笑之後，接著這樣說道：“明曉玉，出來散步啊？”

    按照當地人的習慣，說話時如果那稱呼是連名帶姓的，就表示兩人之間無意於套交情，隻是一種很可氣的說法，沒有多少私人感情摻雜其中，有點類似於“公事公辦”。

    於是，我也用一種很客氣的口吻，這樣回答道：“嗯，出來走走；卓帆，你呢？”

    我的回答，暗含著諷刺他過於一本正經的意味。這一點，他似乎也聽出來了，於是，露出一絲自嘲的微笑之後，隻聽他這樣說道：“嗯，考完試了，到河邊走走，放鬆一下——”

    我特意點醒他：“其實，也可以到街上走走的。”

    “哦，為什麽呢？”他不解的問道。

    “街上人多，熱鬧，也可以去看電影什麽的——”

    “不過，”卓帆接過話，“不過，這種時候，我也不想著去看熱鬧。我，我隻想著找一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好好地放鬆一下了。一連忙了好幾天，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到街上走走逛逛，也可以放鬆一下的——”我這樣回應他。

    “嗯，那倒也是。不過，相對於鬧市，我更喜歡這小河邊。”

    “哦，這樣的小河邊，有什麽好呢？”我一時來了興趣。

    思忖片刻之後，卓帆這樣回答道：“要說好在哪裏，倒也不容易說清楚。嗯，這樣吧，就大致說一下吧。除了那一份清靜脫俗之外，我還想起了‘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樣的詞句來——”

    一聽之下，我心裏暗暗稱奇：想不到，這家夥還蠻文藝的。

    不過，我說出口的，卻是這樣一句：“那曉風殘月什麽的，過於傷感了吧？”

    眨了眨眼之後，卓帆這樣回答道：“就整首詞的思想感情來說，確實頗為消沉，帶著傷感的氣息。不過，如果從畫麵的角度來看，依然給人一種美感，淒迷憂傷的美感——”

    我暗自思忖道：這美感什麽的，多半是因人而異的，難有定論。不過，從這些話語，已經不難看出，卓帆的文藝方麵的素養，還是不錯的。至少，這一點，在我的心裏，還是有定論的。

    停了一會兒，我這樣說道：“嗯，說得不錯啊！隻是，那首詞所寫的，是秋天——”

    他皺了皺眉頭：“嗯，這秋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