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2章 刀光照塞月,陣色明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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垚雖是趙宋第一高手、武功遠勝畢再遇,人品卻連他一根腳趾都不如,林阡怎麽可能放過。
誰放過誰還不一定。垚劍法並非完全不夠林阡看,何況葉文暻和垚四個兄弟皆是盟軍所害——
可夠看和夠打是兩碼事。縱使仇恨加持,垚才撐十回合就又負隅頑抗,一不留神還是打出了惜音劍法,迎向林阡驚疑又悲傷的目光。
天下間隻有這一劍能令他動容,哲別演繹的隻是正麵所見,剛好垚可以補充全貌……
嗬,林阡你想看是吧,偏不讓你如願,垚麵容憂滯、心思卻歹毒,隻在二三十招裏穿插個稍縱即逝的惜音劍法還似是而非。果不其然林阡精神恍忽,垚冷哼一聲,持劍化解飲恨刀攻勢,輕輕鬆鬆翻去上風。
“不準用!你這鳥人,也配用她的劍!”林阡緩過神,怒不可遏破口大罵,垚這樣的宵小敗類,靠吃吟兒劍法的紅利逃脫陽關、活到現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盟主劍法回味無窮,因此我才記得深刻。不過,離最高層,終是欠了些火候,登頂還需要兩年左右,且不一定打得過我。”兩年,正是京口五疊詛咒之劍給人的淩遲時間……這攻心術委實到位,林阡悲憤到脖頸青筋都暴起,招式空前瘋狂淩亂,刀中佛魔如眾鏡相照。
垚原想繼續引林阡失魂以致失誤,沒想到飲恨刀容錯率之高,打成不成章法都有一招製敵之功效,算了解脫也好,伸長脖子等死……
一刹林阡想到什麽、驀地刀勢略斂。垚未料那樣強勁的力度這戰鬼竟也能收放自如,接下來完全被他飲恨刀拖拉在鋒芒裏蹂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血肉橫飛,連聲慘呼:“林阡,是你自己那段時間總入魔,所以鳳簫吟聽楊鞍說你入魔才會衝出來、看到我們才會逞能打!你現在抓著我不放,還牽扯家國,是否本末倒置了!該死的那個是你啊!你要給她報仇,就自刎以謝天下!”
不知道林阡有沒有在聽,漸漸垚自己卻幻視幻聽,怎麽感覺眼前舞動的不是飲恨刀而是惜音劍?正好林阡也罕見一身白,雖說比那女子身影偉岸得多。
緩得一緩,垚察覺到林阡不是在淩遲自己,而是有意識地在給鳳簫吟完成未完成的心願——認真用他不嫻熟的吟兒第二十層,試著打看看能否翻過垚這座劍峰?
太好了,戰鬼又犯傻,鑒於難度降低不少,垚求生欲飆高而強劍再起,趁林阡不備,連人帶劍翻到下一層去。林阡緊追而下卻一腳踩裂,原來樓船早被盟軍鑿漏,畢再遇等人剛撤,甲板下就進了水,一旦受潮,難免破損。
垚瞅著逃不掉了,隻能憑輕功一躍,和林阡在這搖搖欲倒的樓船上周旋——
樓船?破架子罷了,揮一刀就掉根柱子,砍一劍就折塊木板,照這個速度很快就要漂在水上甚至沉到漩渦裏打,林阡那瘋子,拖泥帶水還不依不饒……
“水來土掩……”垚忽然眼前一亮,慌什麽,這環境不是剛好契合自己“土”屬性劍法?泥水裏分明我為霸主而鳳簫吟“火”屬性劍法受滯!
果不其然,檣傾楫摧之後,垚壓著林阡打了十數回合。
但不容垚喘息的是,林阡一開始確實劣勢,後來卻氣定神閑、棄蒙趨明,似在厚積薄發著反守為攻……
垚的判斷很精準,林阡確實在構築劍局。開玩笑,他手中劍法的主人,曾經號稱招式殺手,豈是區區一種風格?風花雪月一步十變,再以他內力加持、刀意裹挾,遇山變仙,逢水成鯨,仰噴三山雪,橫吞百川水。
垚不敢打這個非阡非吟、又阡又吟,回頭衝救兵大喊:“飲恨刀受潮不靈,畢將軍快殺回來!”官軍虧得是畢再遇所領,不僅不曾趁人之危,反倒還更增理虧:垚身為前輩,不惜圍攻小輩,林阡所說不忿、不齒看來是真的?
火劍木刀與水溶為一體已經令垚足夠驚詫,而當垚全力以赴抵擋之際,長劍盡頭卻遇一聲激響,原是水被吸光而又噴吐,化為漫天風雪、滿湖雨煙,霜浮萬瓦寂,月滿四山靜。
充斥戰局的,本該是林阡那曆來磅礴無垠的戰路,卻若有若無伴隨五行陰陽六十四卦——“朝遊北越暮蒼梧”、“高馳重霄,乘風載雲”、“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是那些年在平涼南石窟寺、環慶火樓、秦州柏樹林、川陝大散關武休關、肅州城他和吟兒合力創出……
林阡手中的刀意和劍氣交纏不休、生生不息,吟兒,我要我的每一戰,你都在畔。
垚看傻了眼,這不就是鳳簫吟在鳳凰嶺的那一劍,當日剛臨“無為順生自然、有為逆運變化”聖境之門,今日被林阡徹底重塑而得以現世,那梟雄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那是林阡刀法十九層還是吟兒劍法的第十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吟兒的劍法製霸天下好過用林阡的刀法手刃仇敵。
“不管登頂要幾年,打你完全沒問題。”林阡殺人誅心,被砍成重傷的垚瞬然眼神暗澹,正待自刎,林阡狠狠上去補刀,白進紅出:“你給我吟兒提鞋都不配。”
浮屍如蟻,可堆作鳴沙山高。沉夕和血,已染得疏勒河赤。
除了已被俘虜或主動投降或暫時失聯的之外,放眼望,全是焚溺死的大兵小將,
老實說,這之中有多少夏金宋死者,跟他,蕭鶴年,沒關係,
但初步估計西遼鬼影兵團至少五千,其中百個是一流高手——
這兵團有一半是誤上賊船的西遼人,不算可惜;一半卻是大汗養兵千日的儲備力量,是蒙古勁旅。才剛露臉,就見了鬼!
蕭鶴年也是在遼帝答應和成吉思汗合作之前才知道這一點的。如果大汗一直保留和保護這支兵馬,那麽鏟平西遼指日可待,所以由不得他不動回歸蒙古的心思。而其實他很早就已經有這個心思。
可現在……他找不到那個願意接納他回歸的成吉思汗了,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般心境下霸刀倒是長進不少,從傍晚到夤夜但凡出手都是一掃一片。和獨孤清絕很像,都是悲傷甚至絕望時有參悟。
說曹操曹操就到,搖曳的浪潮和火光下,那把獨一無二的殘情劍循跡而來,立於對麵千軍萬船的最前沿。
“巧了,蕭鶴年,我們疏勒河上打了第一架,該在疏勒河這支流打最後一架。”獨孤清絕人如其劍放浪無拘,整個盟軍數他對這一戰最沒心理壓力:順流還是附逆?寶劍在手,隻追刀光!
“這話可不祥,準備赴死了?”蕭鶴年眼中哪還有閑雜人等,話音未落,衝獨孤掄刀為輪,霎時滿陣盤旋如火。
獨孤隔空反掀,劍勢乘風破浪,朝蕭鶴年周身刺擊成網,更甚至要對蕭鶴年本人穿針引線。十境齊穩,傲視九州,睥睨萬代,藐然星辰。
偏是遇上平分秋色的對手,不得不負勢競上。霸刀如黑雲翻墨,殘情似白雨跳珠,黑白交替明朗,水柱一激八出。
湖海上下,氣浪相逐,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無論遠程交鋒、相對強衝、錯身搏刃、背離換位,逡巡往複,每招每式都在殊死較量。
並且……“幾個時辰不分勝負,上一次我所知道的,還是洪瀚抒和林阡了……”薛煥這般戰力也隻能淪為“閑雜”,自覺協助獨孤掃外圍,可難免會被戰局吸引,時不時地要到邊緣來旁觀一二。
不旁觀則已,一旁觀驚呼“小心”緊接著獨孤腦後生風……豐富經驗令獨孤瞬間明白更強的高手突如其來,勉強斥開蕭鶴年並調轉殘情劍格擋,來者不善,袖中有什麽一拂而過,燕剪掠波,
似乎輕描澹寫?但獨孤若是自負沒回身以劍相抵,半個頭顱能被這不速之客的兵刃削去。
可那明明是個……拂塵而已?形意神合,臻入化境,內力貫注,綿綿不斷。
如此天馬行空的名家身手,來人該是個至少半百的老道長吧。
然而定睛一看,卻是個眉飛入鬢、鳳目秀長、薄唇高鼻的少年郎。
電光火石薛煥左衝右突補到獨孤身側,百刀連發“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是為了劈向那個被獨孤放到輕緩位可對誰來說都是重急的蕭鶴年!
少年微微蹙眉,拂塵直往薛煥抖,罡風呼嘯,催魂奪命,獨孤趕緊追出一劍,試圖把薛煥連帶著蕭鶴年一同推出少年的攻擊方向。棘手的是,殘情劍才觸到拂塵邊緣那絲絲縷縷就全軟、遍尋不著攻勢何在,正狐疑,萬鈞殺傷重新現世並以駭人的速度向殘情劍合圍,這風格端的是閃展跳脫,再配上那人得天獨厚的內功,竟比獨孤強悍得多?!
是了,單是蕭鶴年,內力就是獨孤兩倍,這個少年郎,蕭鶴年還叫他“老大”……
獨孤刷刷刷十劍連挑,從拂塵之困中神速繞出,化險為夷時還心跳加速卻過癮到哈哈大笑:“西遼第一,名不虛傳!”
“能從我手裏全身而退,肖逝弟子果然厲害。”那少年隻有聲音是蒼老的,符合一百來歲的傳聞。
薛煥和蕭鶴年不甘示弱地回到核心,自此霸刀拂塵、殘情楚狂,以二敵二。拉鋸到天亮之後,薛、蕭相繼體力耗盡,獨孤撐到林阡來時也已滿頭大汗氣息不暢:“是那個,不老神仙。”
“幸會。”林阡知道這人緊趕慢趕著來給成吉思汗續命,那這人的武功就是盟軍的最後一道阻障。毫不猶豫,滴著血的戰刀立即再掃,佛魔一起到刀上,來疑滄海盡成空之威。
少年拂塵一揮,徑直往刀麵上卷,下一刻林阡感受和獨孤一樣,居然有人實力能與我差不多?這可太有意思!
難怪西遼第四塔陽穀之前總說我年紀輕輕怎麽會有百歲人的內功,敢情他真的見過百歲人的內功!
不老神仙不僅力量驚人而且技巧精湛,拂塵盡顯柔韌,可作軟鞭纏拉,可作鋼刀劈砸。
林阡萬變猶定,以“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之佛性,潛心深入不老神仙的每招每式每根拂塵絲,沉寂許久陡然帶動其拂塵大亂,與此同時轉守為攻,飲恨刀突刺進他拂塵間隙……
孰料不老神仙似早作應變,拂塵“大亂”原來是計,一旦飲恨刀入局,拂塵絲忽然根根豎立,全變成針!
平行於刀意的拂塵絲倏然全變垂直,哪還有什麽間隙,飲恨刀眼看要被萬千根針壓成齏粉——
卻瞬間消失無形,疾如雷動電發……
飲恨刀何在,飲恨刀一直都在!交睫間亮極視野,響徹心魂,劈刺開拂塵盡頭、不老神仙的防線,激得對方內力保護罩都彈了出來,強強相遇,完全粘在一起,許久才得以分開。
眾人意識到被六十四卦劍加持的飲恨刀已然邁入十九層末,獨孤若有所思:“好像是隔窗雲霧生衣上,又好像是……遙遙萬裏輝,蕩蕩空中景。”
“主公近來常常一戰打出多個超級意境,但在見到這個內力相當的不老神仙之後,他應該是開始歸一、化簡了。”薛煥盛讚,有對手就有進步的方向,這一刀,史無前例,簡勁宏妙,高視寰海!
“全是內力逆天者……我以劍,挑戰誰先?”獨孤笑著拄劍站起身來。
看獨孤恢複得如此之快,不老神仙也不敢怠慢,托起力竭的蕭鶴年便敗退而去。
不老神仙知道林阡不會窮追不舍,一來林阡知道他的來意是給成吉思汗分擔殺傷力,怎麽可能本末倒置追殺一個未知的他到底?二來,林阡會更加在意旮旯裏水落石出的孫寄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