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二章 暮雲沉

    趙宥從父親屋裏出來時，臉色更加陰沉。 vw

    他叫來了別院的管事，沉聲道：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命令，別院外的人，無論是誰，也不能見到王爺。

    管事嚇了一跳，心跳聲連他自己都能聽到，世子爺這是要做什麽

    那王王妃要要見呢別人都好說，可王妃總不能也要攔下吧。

    趙宥冷冷地看他一眼，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說了別院外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能見到王爺，你沒有聽清楚嗎

    管事慌忙點頭：聽清了，聽清了。

    趙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別院大門。

    他沒有回王府，也沒有去莊子，而是獨自一人來到位於平涼城西的一條街道。

    太陽已經落山，暮色四沉，不知誰家在燉肉，濃鬱的羊肉香味隨風飄來，裏麵加了平涼特有的香料。

    壯實的婆子站在門口，粗聲大氣地叫回還在街瘋玩的孩子們，一扇扇或陳舊或嶄新的大門，打開又閉。

    趙宥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片人間煙火，曾幾何時，年少的他也站在這裏，等著其一扇大門悄悄打開一條縫，一雙歡快的眸子從門縫裏望出來，剛好撞他的目光，那雙眼睛便彎成了月牙兒。

    趙宥垂下眼瞼，在這裏再也看不到那雙眸子了，看不到了。

    在他迎娶喬蓮如的第二年，那個在門縫裏悄悄看他的女子，已經遠嫁了。

    鍾家隻有她一個女兒，父母兄長把她視如掌明珠，又怎會舍得讓她遠嫁呢

    那是她自己選的吧。

    趙宥輕輕地歎了口氣，正待轉身離去，忽然，那道熟悉的大門從裏麵敞開一條縫，一個小姑娘探出頭來。

    你是來找我姑姑的嗎小姑娘的聲音清清甜甜，像當年的她。

    趙宥記起來，她哥哥的長女差不多應有這麽大了。

    你是鍾庭的女兒他問道。

    小姑娘嗯了一聲，聲音裏透出一股恨意：我姑姑個月死了，她永遠也不能回到平涼了，你這個壞蛋

    死了

    趙宥正要再問，一個年婦人從背後把小姑娘扯開，然後衝著他抱歉地點點頭，大門重又咣當一聲緊緊關。

    趙宥怔在那裏。

    許久，他才發瘋般跑向街口，飛身馬，向莊子裏奔去。

    這些年，他沒有去打聽她的消息，她嫁到千裏之外，那人是個小吏。

    他刻意地不再去想她，如果不是今天心情不好，他也不會來到這條街。

    幾天後，他派出去的人帶回了消息，鍾氏死了。

    據說是月子裏操勞受了惡風

    此時的趙宥已經恢複了平靜，他淡淡地冷笑，讓坐月子的女人操勞受風，這家人是不想活了。

    他叫過黃九，把鍾氏丈夫的名字寫在紙，扔給黃九。

    黃九出去，他長長地鬆了口氣，從今以後，他是再沒有什麽牽掛了。

    他重又提筆，寫了一道折子。

    沒有多久，瑞王世子趙宥請罪的折子便送到了趙極手。

    趙極把這份折子草草看了，冷冷一笑，以前倒是沒有看出來，這個瑞王世子是個能屈能伸的，他爹趙梓還有城府。

    趙極的目光看向盤膝坐在下首，正用棋子疊羅漢的秦玨，罵道：你和朕下棋這樣了無生趣嗎

    秦玨無精打采地抬起頭來：臣不敢，隻是因為萬歲總也下不過臣，臣也沒有辦法了。

    這小子

    趙極暗罵一聲，把那份請罪折子扔到他的麵前，說道：你不是四處鑽營，想要王會笙的那個缺兒嗎你從這個折子裏看出什麽來了，說對了，朕把那個刑部侍郎的位子給你。

    謝皇。秦玨欠欠身子，漫不經心地拿起趙宥的請罪折子。

    趙宥的字樸實無華，字裏行間都透出誠懇之意。

    秦玨一目十行地看完，便把那折子合，對趙極道：瑞王世子的這道請罪折子一出，郎指揮使的那些人證物證，怕是都沒有用了。

    趙極哈哈大笑，把一顆幹龍眼朝秦玨扔了過去，秦玨伸手接過，卻沒有剝開吃，而是放在小幾，繼續說道：瑞王世子說他被俗利蒙眼，貪財枉念，做下與商賈聯手之事，更不該拉朝廷重臣一起，罪該萬死。

    當日王家在大理寺外眾目睽睽之下，連人證帶物證，全都交給郎指揮使，這事連京城裏的老百姓都知道，堂堂瑞王世子，當然肯定也知道了。

    他來請罪，十件事裏認了九件，卻對第十件提也不提，偏偏幾封信裏卻有那第十件，萬歲您說，郎指揮使這下子豈不是要給氣壞了。

    說到這裏，秦玨不懷好意地牽牽嘴角，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趙極哼了一聲，那日他把那幾封信給秦玨看過，這小子過目不忘之能，確是非常人所及。

    那幾封信，也隻有一封信，提到了紅毛大炮的事。

    趙宥請罪，卻沒有提到私造紅毛大炮。

    正像秦玨所說，十件事裏，他認了九件，卻獨獨不提這第十件。

    他敢不提，是他能篤定這件事，王會笙是不知道的。

    既然王會笙不知道，那麽信的內容又是怎麽回事

    秦玨說得沒錯，趙宥隻是了一道請罪折子，把那幾封信給否定了，若是物證是假的，那麽人證當然也是假的。

    放肆，郎士哪裏得罪你了，你這般取笑他。趙極冷聲道。

    秦玨微笑：郎大人貴為錦衣衛指揮使，臣對他喜歡不起來，臣相信，朝堂下沒有人是真心喜歡他的。

    神經病才會喜歡錦衣衛呢，這群臭蟲。

    趙極沒有說話，趙宥如果不這道請罪折，他還沒有想到，趙梓的兒子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見他遲遲不說話，秦玨有點著急，站起身來，恭恭敬敬把那道折子放回龍案，大聲問道：萬歲，臣何時能到刑部任呢

    趙極不由得皺起眉頭，冷笑道：好啊，既然錦衣衛手裏的證據成了廢紙，那把這案子轉到刑部，由你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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