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瑛的話無疑提醒了在坐的兩位柳家姑娘，比起柳家大姑娘暗鬆了口氣，五姑娘柳崔蘭那臉色可就黑如鍋底，瞬間又慘白似灰。

    確實，柳家已經分了家，雖說一大家子人還住在一個大院子裏，卻修起了高高的圍牆，將宅院一分為二，真的已分成了兩家人。

    也是在這一刻，柳崔蘭可算回過神來，明白自家親娘在她臨出門前，為何那般千叮嚀萬囑咐的，隻怕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有所顧忌著才不好將人給得罪了。

    臉色很是難看的柳崔蘭深吸了口氣，賠禮道歉什麽的，就別指望了。小妮子本就心高氣傲，私下裏更是一直挺瞧不上她的這個腦子瞧著明顯就不怎麽靈光的大表姐，甚至還有些嫉妒。憑什麽一個癡呆女，長得不差也就算了，還深受她那姑母姑爹寵愛，過著異常奢侈舒坦的日子，就連英明神武的宸表哥對這個妹妹也是格外偏袒。

    “即便是分了家，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難不成真會那般冷血，見死不救？”柳崔蘭這話，明顯是說給小瑛聽，但並不妨礙她順道提醒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大堂姐柳展萱，別以為這事兒就跟大房沒關係。

    之前尚未分家那會兒，作為年歲最長的柳展萱，也不止一次見識過隔壁二房一家的蠻不講理，家裏的老太太更偏向二房，明裏暗裏地沒少貼補，柳展萱並非眼紅，卻也心疼自家親娘。若是這一次……

    柳展萱抿著嘴，掩藏在寬大廣袖下的右手不由地緊握成拳。

    “見死不救？五表妹，這話從何說起啊。”小瑛依舊慢悠悠地反問道，“若是為了今年年禮少送了些梅花餅，大不了我再將家裏那幾個做點心的婆子借給五表妹幾日便是了。”

    “誰管那些個梅花餅！”

    “那梅球兒，這幾個做點心的婆子也是會做的。這一點，五表妹應該很清楚才是。”

    小瑛暗暗慶幸著，打從一開始她便沒有隱瞞那製做法子，甚至在幾家有往來的家族差不多會做梅花餅跟梅球後，便聽聞李家那邊新推出的香球，那製作流程也是在她那個半公開的方子上做了些細微的調整。

    所以，現在江陽石阜縣這一帶，甚至再遙遠些的地方，會製作梅花餅，尤其那特製“梅球”的人家，比比皆是。隻不過柳家這邊，連著好幾次將小瑛家廚房那幾個會製作特別“梅球”的點心婆子給借到自家，美其名曰家裏的老太太又雙叒叕地想吃綿軟點心了。

    隻可惜前前後後折騰了那麽多次，那成品還是存在著明顯差別。為此，柳家二房沒少嘀咕。

    話說，今年送來的倒是味（效）道（果）相差並不大。很顯然，會造成這般明顯差別，主要還在這原料所選用的梅花上。

    柳崔蘭可算是信了那麽一回，但信歸信，卻有另一番的算計。在柳崔蘭，亦或者說整個柳家二房看來，既然小瑛已經用完了之前從李家百裏梅海林裏所采集到的玉梅樹上的梅花，今年就應該再弄些高品質的梅花回來製作，而不是用劣等梅花濫竽充數。

    旁的不說，衝著李家有百裏梅海林，楊家五房跟李家的關係可不差，又怎會拿不到那些個高品質的梅花？李家再不濟，這點子麵子絕對要給的，何況那位少主不是說心心念念還想著攀高枝迎娶來著嘛。

    再不濟，多花些金幣，便是了。

    現在，擺明了就是一個“摳”！舍不得多花些金幣！

    越想越覺著是這麽回事的柳崔蘭，已經直接忽略掉，今年小瑛這頭送來的年禮，撇開那些自製的梅花餅跟特製“梅球”，其他那些禮物的價值已經遠勝於區區幾朵梅花。

    麵對小瑛這般明明舉手之勞，卻偏偏不願搭把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是越發不滿。

    也虧著小瑛沒有讀心之術，要不然一準氣樂了。

    “我隻問一句，瑛表姐這般處理，姑母是否知道這事兒？”越想越氣的柳崔蘭不願意再繼續浪費時間。

    “今年家裏那株雙色梅所采集到的梅花品質不佳，娘親自然是知道。”小瑛有那麽點點答非所問，“那年從李家那兒采集到的那些梅花已經用完，這事兒去年送年禮時就跟外祖母提了一下。說起來還是外祖母說，這年禮貴在心意，若是能送合心儀的自然更好。五表妹，你不喜歡大哥特意從京都讓人送來的首飾跟布料？”

    柳崔蘭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那些個千裏迢迢從京都送來的珠寶首飾以及時興的布料，又豈會不喜歡。不僅僅是她那宸表哥送來的，關鍵在石阜縣城周邊那些千金太太麵前，很有麵子了一回。

    可，可是，若當真不能，豈不是要……

    柳崔蘭已經意識到，自己或許根本就沒辦法拿捏住，眼前這個在她眼裏反應並不靈敏的瑛表姐，所有的應對，都像是早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不想再浪費時間的柳崔蘭，沒有再繼續陪著一道喝下午茶，而是從座位上站起了身，直接走人。

    目送走隔壁五堂妹的柳家大姑娘柳展萱輕歎了口氣，輕聲道：“瑛兒，一筆寫不出一個‘柳’字，即便分了家……”

    “所以，今年年禮依舊價值不菲。”小瑛淺笑道，“而且，李家那邊也已經打了招呼了。言哥兒答應按著市價打九點折，可以轉讓些品質不差的雙色梅花。”

    “所以，隻要花些金幣，買下這些梅花，製成梅球兒，就不用十倍償還？”不過轉念的功夫，柳展萱便理順了思路。正因為想明白了，便帶著頗為無奈地語氣，有些埋怨地看向小瑛，“所以，瑛兒你邀請我出來逛街，根本就是想讓幫著當那傳話之人。”

    對此，小瑛並不否認。

    “那你可算到，五妹也會跟來？”柳展萱反問道。

    “六七成吧。”小瑛實話實說道。哪怕關係一般，這種敲冤大頭的機會，愛貪便宜的二舅母又豈會錯過。更何況，還能乘機探探口風，到底關係到自家唯一的嫡親弟弟的死活。

    “唯一讓我比較失望的，還是芊姐姐沒能出來。”

    小瑛所提及的芊姐姐，乃柳家大房二姑娘，大名柳展芊。比起前頭性子溫和的柳展萱，柳展芊整個一投胎時少了關鍵零部件的假小子。性子開朗，英姿颯爽，在劍術上有著非常不錯的天賦。

    “還說呢，這次年禮，從哪裏找來的一把軟劍，讓芊兒整日窩在訓練場，都廢寢忘食了。”柳展萱沒好氣地瞥了小瑛一眼。

    自家妹妹這般，作為身子柔弱的姐姐，柳展萱私下裏沒少心疼。縱然有喜歡的一份原因在，何嚐不是因為她們的娘親柳展氏，隻生下她們姐妹倆，不曾生下兒子的關係。

    “萱姐姐，這個，你悄悄地拿給芊兒姐姐。”正當柳展萱低垂下頭，情緒有些沉寂之際，小瑛那壓低了的嗓音慢悠悠地傳了過來。隨後隻覺著手心下多了個隻有巴掌一半大的迷你儲物袋。

    “這個莫不是……”柳展萱抬頭看向小瑛，隻見小瑛眉眼帶著明顯笑意，卻並非回應她的問題。聰明如柳展萱，立馬意識到了什麽。

    所以，今個兒特意約她出來逛街，是一舉多得。柳展萱不禁暗笑，隔壁小叔家的五妹，一向覺著腦子不怎麽靈光，總是輕視得很。卻從沒想過，哪個才是自作聰明蠢笨的。

    可不是一舉數得嘛。

    邀請柳家大房的大姑娘出來逛街，柳展萱乘機散心，表姐妹間借此聯絡了感情，此其一；借著柳展萱，以及真的一道跟著出門的柳家二房五姑娘，表明態度以及應對之策，此其二。最為關鍵的，還是借著這次的事兒，讓周邊那些個一直明裏暗裏留意著的各方家族，明白一件事兒。那便是小瑛當年從李家百裏梅海林裏所得到的梅花，經過這四年的“浪費”，是真的折騰幹淨了。

    若再想要，就隻能從李家那邊花金幣購買了。

    無形中，似乎也稍稍提高了李家所盛產梅花的格（價）調（值）。

    至於這番，究竟又有多少人相信，也就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不過隱隱瞧著，選擇相信的，還是占了絕大部分。除了一人……

    “主子，事情大致情況便是這樣。”在一處並不起眼的宅院中，陰暗的書房中，一個身形纖瘦的男子斜靠在軟塌那靠墊上，聽著下屬向他稟明情由。

    “暗壹，你說，那小妮子手裏到底還有沒有從李家收集到的那些梅花？”

    “屬下覺著，應該還有一些，但數量上，應該所剩不多了。”暗壹想了想，回道，“隻是主子，花費將近四年時間……”

    “效率太低？”

    “是。”

    男子發出一聲輕笑聲，瞧著架勢，心情應該甚是不錯。很顯然，男子也沒想過要將自己曾被某個人小鬼大的小妮子搭救過性命這事兒告訴下屬。隻是不禁想起，那個已不再人世間的糟老頭，曾故作玄虛地提什麽“耐性”。

    耐性麽？

    這兩年，斷斷續續地得到的情報看，或許真的需要耐心，徐徐圖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