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弑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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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外的景色一成不變,赫萊茵卻看了好久。眼中盡是雪白與那連綿不絕的群山。
北境是個艱難的地方,惡劣的自然天氣,數不清的敵人,但即使這樣,在開國十四家族的帶領下,北境之國依舊挺過了無數歲月。
不過時光是一切事物的死敵,哪怕北境之國也不例外,曾經的十四支家族僅剩七支,而赫萊茵所代表的阿爾西斯家恐怕也即將就此消逝。
赫萊茵沒有什麽家人,二十年前的白禍讓阿爾西斯家損失慘重,自己的兩位叔叔全部戰死,他們的子嗣被入侵的雪鬼刺死在古堡中,阿爾西斯家的血脈隻剩下了獅鷲大公這一脈,而這一脈也即將被寒霜王斬斷。
輕輕敲打著劍身,傾聽著那悅耳的輕鳴。赫萊茵不知道晨風是否接受了任務,不過他也不想那麽多了。
馬車外是護送赫萊茵的騎士,隊伍前進著,經過一天的快速行進已經快到達獅鷲領的邊界,大家估計著差不多還有一天,還有一天隊伍就要離開了獅鷲領了。
“少爺,您怎麽出來了。”
現在他們已經不在部隊中,喬納便稱赫萊茵為少爺了,見他出來,他連忙問道。
“沒什麽,隻是一想到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行走在獅鷲領,就很想出來看一看。”赫萊茵跨上了戰馬,隨身的佩劍被搭在戰馬的一旁。
聽著赫萊茵的話,隊伍裏不免的悲傷,他們生活在阿爾西斯家的庇護下,可如今阿爾西斯家危難降臨,他們卻毫無辦法。
現在他們能做的隻有保護赫萊茵,讓他安安全全的到達王都。
“瑪特曲,你說寒霜王要殺我的話,會在什麽時候動手呢?”赫萊茵騎著馬,對著自己的侍從,自己的摯友微笑道。
瑪特曲有些愣神的看著赫萊茵,看著赫萊茵那波瀾不驚的臉,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你的侍從,你的劍,你的盾。”
瑪特曲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隻會為你而戰,至於那些事,不需要我去思考。”
見瑪特曲拒絕討論這件事,赫萊茵還是笑了笑,那笑容卻有那麽一絲的悲壯。
“所有人,警惕起來!”
赫萊茵拔出佩劍,高舉著,對著所有人喊道。
“我們現在離獅鷲領的邊緣越來越近了,說不定那裏正有些朋友在等我們呢。”
這是赫萊茵的判斷,獅鷲領與北風群山接壤,連綿不絕的群山將其與其它公爵領隔開,唯一一條通往隔壁霜狼領的路線,便是這條貫穿北方森林的路。
現在的大公們早已不像以前那樣團結,在寒霜王的瘋狂下,所有人都選擇自保,在加上寒霜王對於大公們的猜疑,導致了大公們之間也開始互相猜疑了起來,懷疑引發白禍的背叛者就在他們其中。
寒霜王現在可以說僅僅是對獅鷲家族宣戰動手,其它大公還在觀望,試圖從獅鷲家族的結局找到生機,也因此寒霜王在解決掉獅鷲家族前,他不會對其它家族動手。
那麽如果自己是寒霜王,一定不會讓自己走出獅鷲領踏上霜狼領。
“阿爾西斯家的人就該死在阿爾西斯家的領土上嗎?”赫萊茵低語著,不禁對寒霜王的可怕又加深了幾分。
在那王都被圍殺,絕望的十三天中,沒人知道寒霜王經曆了什麽,敵人從北境長城一直殺到他的王座前,親人與臣民被屠殺殆盡,那十三天中北境人的血幾乎將王都染紅。
經曆那等絕望之人的瘋狂,赫萊茵不敢想像。
隊伍戒備起來,魔法師們的探測魔法全開,魔力編織成網,將隊伍籠罩,隻要它觸及到敵人,便會在第一時間給予警告,並且魔法會由探測轉換為防禦,為戰鬥準備。
前進的過程中隊伍開始變幻,騎士們提著盾牌走在隊伍的最外圍,將魔法師們保護在中央。重甲單位在最外圍吸引火力,施法單位在內部進行火力壓製。
天色漸暗,細密的雪花飛舞。
北境的落日很美,殘陽如火,將一切雪白燒紅,也隻有在這時,看著那漫山遍野的火紅,赫萊茵能感到些許的溫暖。
“或許我們是生錯了時代呢。”不知為何赫萊茵看著這美景突然感歎道。
瑪特曲疑惑的看著赫萊茵,殘陽的餘暉將赫萊茵的麵容燒紅。
“那時你和我才四歲,我們倆躲在衣櫃的角落裏。”赫萊茵回憶著。
“白鬼殺入了古堡,士兵們用鑄成大門去抵抗它們的利爪,為我們奪得了躲藏的時間,梅芙德阿姨穿著禮裙,拿著剪刀守在門口,她雖然是個女子,沒有受過任何戰鬥教育,但她還是和那些白鬼搏殺了起來,最後她摘下了裝飾劍,一劍刺中了白鬼的喉嚨……”
回憶著那暗淡的童年,赫萊茵悼念著那些為他而死的亡者。
“很可惜,那把裝飾劍沒有開刃,僅僅是刺穿了白鬼的表皮,卻未能殺死它……”
“那時我從縫隙中看見,梅芙德阿姨倒在了血泊中,白鬼們蜂擁而至,將她吞噬……”
“瑪特曲,你知道為什麽距離白禍已經二十多年了,可那傷亡人數還是沒有個具體數字嗎?因為大多數人都直接被白鬼吃了……我父親是在一頭白鬼的腹中找到了爾謝叔叔的頭顱。”
瑪特曲握緊了韁繩,他的呼吸不由的沉重了起來。二十年前的白禍是所有北境人的夢魘,他也不例外。瑪特曲曾在無數的夜晚被那雪鬼咀嚼人肉的聲音驚醒。
“如果生活在別的時代,哪怕幾十年前,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是獅鷲大公了,你是我的隨身之影,一起翱翔在北境的天空之上,日子雖然艱巨,但是卻充滿希望。”
赫萊茵幻想著,可幻想隻能是幻想,虛無縹緲,殘酷的現實將一切美好的幻想擊碎。
“北境在那最艱難的時候挺了過來,可如今卻要毀滅在寒霜王的手中……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他居然拒絕北境長城的軍團擴編……”赫萊茵漠然的說著。
“那可是北境長城啊,白禍時沒有那些戰士們的死守,我們麵對的將是北境的全麵淪陷。”
赫萊茵十分平靜的說著,經過這些事,他心境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成長。
“瑪特曲,其實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換一任寒霜王,北境會不會變得更好?”
手伸入懷中,那刻印著自己名字的匕首被赫萊茵拿了出來。
“我一直把自己處於弱勢,可是當親自麵對寒霜王時,他沒有軍隊,我沒有你們,隻是一對一……”
“你……”瑪特曲想到了什麽,但他不敢相信。
“所有人都在等著那樣一個人出現,其他大公們不敢反抗是因為他們還有家眷,他們還有顧慮。可阿爾西斯家不同,我的父親可能永遠沉睡,其它親人也都死去。”
“我算得上阿爾西斯家最後的一人了。”
“不,赫萊茵!別這樣!”瑪特曲抓住赫萊茵的肩膀狠狠的搖晃。
赫萊茵轉過頭,平靜的眼睛看著瑪特曲,毫無感情。
“不,總得有人去做,北境的臣民在等待這樣的一個人,北境的大公們也在等待這樣的一個人,那些戰死的亡魂也同樣等待著……”
“這樣你會將阿爾西斯家的榮耀付之一炬!”瑪特曲厲聲道。
“可沒有了北境,阿爾西斯家的榮耀還有意義嗎?”赫萊茵冷漠的反問著。
瑪特曲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總需要有人去做……”赫萊茵輕輕摩擦著手中匕首,他輕語著。
“北境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可以結束寒霜王暴政的……”
“弑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