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虛偽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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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萊茵情緒有些複雜的看著霍華德,此刻他看待霍華德的目光猶豫了起來。

    赫萊茵的一切被霍華德看在眼裏,霍華德繼續說著。

    “怎麽,覺得我說出這句話很不可思議?”

    “當然,畢竟這話從一個靠走私維生的黑幫老大嘴裏說出,確實有些不可思議。”赫萊茵淡淡的回應。

    霍華德微微笑,他輕輕的撫摸著手中的劍柄,感受著匠師精心雕刻的花紋。

    留聲機裏的歌曲音量緩緩變大,歌聲中的女聲婉轉輕鳴,仿佛那林中翠鳥。

    那是赫萊茵聽不懂的語言,他隻能勉強從音樂傳達的情緒去感受。

    舒緩平靜,讓赫萊茵躁動的心難得安靜。

    “知道嗎,從來沒有什麽絕對的好與壞。”思索間,霍華德說道,他的聲音難得的堅定。

    “你是想說你覺得自己雖然是狼群的首領,但本質上卻是個好人?”赫萊茵覺得這話很荒繆。

    “嗯……至少我自己認為是這樣。”

    “赫萊茵,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好的結果都需要好的手段來完成。”

    “哪怕用那下三濫的方式?這是歪理!”赫萊茵反對。

    “你說你為了北境?”

    “那麽你是指你的狼群是為了北境而犯罪嗎?用這種罪惡的過程去換去好的結果?”

    歌曲中的女聲與赫萊茵一同訴說,背景音中多了些刺耳的鏗鏘,仿佛是劍戟交錯。

    赫萊茵嘴臉微微上揚,帶起麵部露出了個嘲弄的表情,他毫不掩飾的發出一陣嘲笑,此刻赫萊茵似乎忘記了自己還需要霍華德的幫助。

    “我不太覺得這種方式所得的結果是好的。”

    對話停頓了許久,兩人互相對視著,誰也不肯示弱。伊戈斯在一旁看著,空氣似乎都被凝滯了,看著戰意洶湧的兩人,他已經準備好迎接戰鬥的準備了。

    在這沉寂中,那歌聲變得格外清晰,那女人似乎在述說什麽,與那管弦交織化作壯麗的宏偉,可隨即這歌聲開始低落,女聲哭泣,帶著悲鳴與痛苦,最後歸於平靜。

    預料中的戰鬥沒有發生,霍華德似乎在等待這歌聲結束,於是他打破了平靜,為了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是年輕人才會說的話啊。”霍華德說著,可他看起來並沒有比赫萊茵大多少。

    “你和我那個天真的弟弟很像,雖然他不太喜歡我,但你和他一樣,充滿那廉價的正義感。”

    “正義是不可以被估價的……”

    “別急著反駁我,赫萊茵。”霍華德厲聲道,也再此刻那留聲機中的女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之前的悲壯不再,似乎她帶著烈火與劍,攜著怒意與仇恨。

    霍華德的態度一轉再次讓氣氛緊張了起來,冰冷的眼神注視著赫萊茵。

    “你知道……這首歌唱的是什麽嗎?”霍華德突然的話題轉移。

    “你是在轉移話題嗎?”

    “不,隻是很認真的問一下。”霍華德認真的說道。

    “那可能會令你失望了,我對音樂並不感興趣。”赫萊茵直接拒絕,現在他隻想結束這該死的對話。

    “是嗎?那你的人生會失去很多樂趣的啊。”霍華德又變成了那副慵懶的樣子。

    霍華德與赫萊茵的對話間,女聲不斷升高,越來越的聲音加入了她,從孤身一人,變成千軍萬馬,鏗鏘的劍鳴交織著隱約的哀嚎。

    燈火搖曳映亮了杯中的酒,酒的顏色映在霍華德的麵容上,此刻他仿佛染血的惡鬼。

    “這首歌叫《古庫斯之痛》,講述的是一個真實的事件,一個國王為了不再被鄰國壓迫,於是奮起反抗,他們連戰連勝,就在他要為自己的子民奪得安逸的生活時,他的兒子被鄰國抓住,逼迫他退軍。”

    “悲哀的國王。”赫萊茵簡略的評價,聲音冰冷充滿不屑。

    霍華德神色有異的看了看赫萊茵,他繼續說道。

    “古庫斯王退軍了,為了他的孩子他願意放棄一切,結果最後鄰國大公還是殺了他的孩子,然後趁古庫斯王退軍的時間重整軍團,摧毀了古庫斯王國。”

    “那麽看來那個鄰國毫無榮耀可言。”赫萊茵冷冷的說道。

    聽到赫萊茵的回答,霍華德大笑了起來,似乎都笑出了眼淚一般,他揉了揉眼睛。

    “赫萊茵,所謂的榮耀,隻是來騙騙傻子的,就像古庫斯王那樣的傻子。”霍華德對於所謂榮耀表示不屑。

    “對於你這種人而言或許是這樣。”

    “哦,看起來身上流淌著阿爾西斯家的血,讓你對榮耀看的很重嗎?”霍華德微笑,獵物已經要踩到他的狩獵夾了。

    “不然呢?”赫萊茵毫不猶豫的回答。

    “可是你剛剛還否定了你們家族的榮譽啊?”霍華德露出了他的獠牙,撕咬著赫萊茵所想守護的榮耀。

    “那個鄰國就是我們啊!”

    “做出違背榮耀之行的人就是你的祖先!你知道嗎?”

    “你的祖先,獅鷲大公多德,他曾在麵對古庫斯王國的戰爭中立下大功……你應該知道他做了什麽對吧,畢竟他的肖像被掛在阿爾西斯堡中,他的事跡被後代流傳。”

    “他駕馭著獅鷲劫持了古庫斯王的兒子,逼迫他們退兵,當然,古庫斯為了他的孩子確實退回了國界,但緊接著多德便殺了他的孩子。”

    霍華德把阿爾西斯的醜惡毫不留情的揭露。

    “多德違背了約定,但他卻成功斷絕了古庫斯的血脈,甚至直接影響到了後來勝利。”

    “你的祖先也是這樣啊,無論什麽樣的方式,隻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不就可以嗎?”

    霍華德述說著,他所認為的好。

    赫萊茵如遭重擊,他隱約記得這一切,他辯解著。

    “那是他們先進攻的!而且也沒有所謂的壓迫!”根據記憶中的故事,赫萊茵做著最後的反擊。

    “當然了,曆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不是嗎?”麵對赫萊茵的狂怒,霍華德微笑麵對。

    音樂終止,歌聲中的人們似乎用盡全力,最後也沒有改變什麽,在火焰的燒焦聲中,女聲黯然退場,緊接著一切消失,車廂內隻剩下了赫萊茵那沉重的呼吸聲。

    赫萊茵的一切話語都被霍華德輕易的應對,無力感襲卷著他的身體,赫萊茵還想在說什麽,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因為那是我們的敵人!”最後赫萊茵像頭被逼迫到角落裏的凶獸,大聲說道。

    “所以你和我那個愚蠢的弟弟一樣啊,那麽天真。”霍華德懶得和赫萊茵說下去了。

    “我知道,一個人的思想是難以撼動的……至少在付出足夠的代價前是這樣。”

    “我也懶得去改變。”

    “你不是渴求我的幫助嗎?赫萊茵,那麽你就為我殺敵,來當做代價吧。”

    霍華德說著把自己的劍放到了桌子上。

    赫萊茵低頭注視著霍華德的劍,這把裝飾華麗代表著財富的劍。

    一邊是霍華德的羞辱,一邊是阿爾西斯家的命運,雖然很不情願,但赫萊茵還是得這麽做。

    “白鴉是個跨越北境的隱秘組織,別的公領情況我不了解,不過今夜過後霜狼大公要求我們徹底殺光他們,讓他們在霜狼領除名。”

    “那麽……機會就在這裏,你是否接受呢?”

    霍華德微笑的看著赫萊茵,不過此時那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險惡。

    這是來自惡狼的邀請,赫萊茵想慎重考慮,可是一想到自己再無退路,似乎除了拿起這把劍以外也沒有別的路了。

    手僵硬的抬起,這是唯一的選擇了,可赫萊茵本能的不想去這樣,似乎這樣,會失去什麽一樣。

    指尖不斷靠近那把劍,距離不斷的縮減,直到赫萊茵的手輕輕的觸碰到那劍柄,在這一刻無名的風突然湧起,將燈火吹亂,車廂內一時間明暗不斷。

    當那光再次穩定後,赫萊茵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懸在了劍柄之上,仿佛注定一般,短暫的猶豫後,赫萊茵握緊了它,就像將阿爾西斯的希望牢牢握在手中。

    “我最後問一遍,你確定嗎?”霍華德做些最後的審核。

    確定嗎?

    為了阿爾西斯,隻有這樣了不是嗎?

    赫萊茵點點頭。

    霍華德唇角咧起,像一個孩子贏得了勝利般,除了笑容以外盡為嘲諷,似乎現在的赫萊茵在他看來是那麽的可笑。

    “看,赫萊茵,你我不還是同一種人嗎?”

    霍華德的話此刻是那麽的刺耳,在赫萊茵耳邊回蕩,久久不散。

    這仿佛驚雷,令赫萊茵驚醒。

    看,我們一樣啊。

    為了自己的目的,去與狼群合作,為狼群殺敵,這不就是赫萊茵自己口中的與罪惡妥協嗎?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和我一樣肮髒啊。”

    霍華德滿足的說道。

    赫萊茵呼吸急促著,這把劍仿佛在灼燒般,熾燙著他的手掌,似乎有人在他耳邊低語著。

    放棄吧……

    放棄這個機會,放棄阿爾西斯,放棄一切。

    這是違背他自己的抉擇,放棄吧……

    “為了阿爾西斯……”

    赫萊茵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的說道,他握緊了劍,不再鬆開。

    這一刻赫萊茵一無所有了。

    碎顱者摧殘著他的,此刻霍華德擊潰了他的榮耀,他慘笑著。

    為了阿爾西斯,似乎這是他最後的安慰,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美夢。

    “看吧,你最後還是在堅持這些可笑的東西。”霍華德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赫萊茵,為他擦去眼角的晶瑩。

    “廉價的正義。”

    “虛偽的……榮耀。”